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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章:華夷之辯

唐朝貴公子 潇騰 3551 2023-08-31 07:04

  崔志正的建議沒有得到陳正泰全面的支持,心裡不免怏怏不樂。

  不過至少讓高昌國的國主來朝,雙方的目标卻是一緻的。

  因而他倒也不含糊,從陳家辭别出來,坐上了四輪馬車,為了這事,崔家是該去活動一二了。

  這四輪馬車經過林立的鋪面時,那成衣和布匹的鋪子門庭若市。

  崔志正坐在車中,看着那門前圍滿了人的鋪子,心裡的欲望又勾了起來,他想到自己置身于棉花海之中,部曲們喜悅的采摘着棉花,隻要人還在,就需穿衣,隻要人還穿衣,那麼棉花就永遠值錢。

  于是,崔志正變得急迫起來。

  當日,便有人奏請高昌國主來朝。

  李世民看了奏疏,大抵閱覽之後,便立即恩準了。

  這對李世民而言,隻是區區小事而已,不算什麼。

  何況,高昌國此前對大唐确有不恭,不過等到突厥徹底的消滅,大唐開始得到河西之後,這高昌國也開始變得惶恐了。

  這個時候勒令高昌國國主來朝,不失為敲打的策略。

  李世民下了诏書,當日朝議的時候,因為涉及到了高昌國的問題,倒是讓這殿中發生了一次讨論。

  這禦史台之中,倒是有一個叫李如意的人,禁不住上言:“陛下,臣聞關外有大量歸降的突厥人,在朔方、在西甯一帶為奴,現如今,陛下召高昌國國主來朝,這高昌國見突厥人下場如此凄慘,勢必不敢來長安。不妨此時厚待突厥人,将這些突厥的俘虜,在河北之地進行安置,分給他們土地!如此,突厥人勢必心懷對陛下的恩義,再無反叛。而高昌國主若是得知陛下如此厚德,勢必欣然來長安,朝見陛下。如此,懷柔遠人,天下大定也。”

  這些話……是有道理的。

  突厥的俘虜現在都做了奴隸,一定會讓高昌國感到害怕,所以想要賓服四方,自然是需善待突厥人。

  河北前些年,因為戰亂,死了許多人,土地荒蕪,而大量在關外的突厥人,可以安置進來,給與他們土地耕種,尋找他們突厥的王族,給與他們世襲的官職。這其他人見了大唐連突厥人都肯善待,自然而然,也就願意欣然來朝見了。

  李世民顯然是頗有一些動心的。

  不過朝中卻有一些尴尬,畢竟這李如意慷的是他人之慨,讓陳家釋放奴隸。

  就在此時,财政部尚書魏征卻是徐徐站出來,正色道:“此言差矣,突厥人面獸心,非我族類,強必寇盜,弱則卑伏,不顧恩義,其天性也。陛下以内地居之,且今降者幾至十萬,若統統安置,使其聚集而居,數年之後,滋息過倍,居我肘腋,甫迩王畿,心腹之疾,将為後患。朝廷怎麼可以為所謂的恩義,而使我大唐置身于水火之中呢?”

  魏征顯得很憤怒。

  雖然是财政部尚書,本來這等事,不是他該管的,可曆史上的魏征,一直對于大唐的某些國策,是頗有一些成見的。

  這李如意聽罷,便忍不住道:“天子之于萬物也,天覆地載,有歸我者則必養之。今突厥破除,餘落歸附,陛下不加憐愍,棄而不納,非天地之道,阻四夷之意,臣愚甚謂不可,宜處之河北。所謂死而生之,亡而存之,懷我厚恩,終無叛逆。魏相公卻視他們為心腹大患,倘若人人如魏相公所言,誰肯歸降?”

  魏征繃着臉,毫不猶豫地反駁道:“晉代有魏時,胡人部落分居近郡,江統想要勸皇帝将他們逐出塞外,晉武帝不用其言,數年之後,遂亂瀍、洛之地。這是前代覆車,殷鑒不遠。陛下若是聽從李如意之言,使突厥遣居河北,所謂養獸自遺患也。”

  魏征開始引經據典。

  李如意卻顯然覺得魏征有些多慮了。

  就你魏征會用典嗎?

  于是慨然道:“臣聞聖人之道,無所不通。突厥餘魂,以命歸我,收居内地,教以禮法,選其酋首,遣居宿衛,畏威懷德,何患之有?且光武居河南單于于内郡,以為漢藩翰,終于一代,不有叛逆。而隋文帝勞兵馬,費倉庫,樹立可汗,令複其國,後孤恩失信,圍炀帝于雁門。今陛下仁厚,從其所欲,河南、河北,任情居住,各有酋長,不相統屬,力散勢分,怎麼能為害呢?魏相公危言聳聽,視突厥為禽獸,心兇狹隘,竟至于此?”

  你魏征取晉武帝的例子,那就算我李如意不會引經據典,我可以舉光武帝的例子。

  此時也有人站了出來,卻是給事中杜楚客,顯然他是支持魏征的。

  他憂心忡忡地道:“陛下,北狄人面獸心,難以德懷,易以威服。今令其部落散處河北,逼近中華,久必為患。夷不亂華,前哲明訓,存亡繼絕,列聖通規。臣恐事不師古,難以長久。”

  李世民聽着衆人不斷的争辯,也不禁大為頭痛起來,心裡則是有些猶豫不定了。

  這李如意被人辯駁,忍不住惱羞成怒,于是不禁道:“魏相公此言,莫非是為你的恩師陳正泰張目,因為這些突厥人在關外為奴,舍不得釋放這些突厥奴嗎?”

  這話足夠的不客氣!這就是直接直指魏征有私心了。

  正所謂,既然我不能用道德感化你,那麼就幹脆指責你私德有問題。

  這是朝議辯駁之中最常用的手段。

  魏征自是大怒。

  群臣則紛紛側目,倒是有不少人對李如意反感。

  你這李如意,好好的議政便議政吧,卻偏偏要把人家拉下水。

  今日的朝議,鸾閣令李秀榮,還有鸾閣舍人武珝都是需參加的,她們此時禁不住俏臉一寒。

  被怼的魏征,自然不是好欺負的,更何況他原本就是個能說會道的,立即振振有詞地道:“中國百姓,天下根本也,四夷之人,猶于枝葉,擾其根本以厚枝葉,而求久安,怎麼能夠長久呢。自古聖君,化中國以信,馭夷狄以權。故《春秋》雲:‘戎狄豺狼,不可厭也;諸夏親昵,不可棄也。’以中國之租賦,供積惡之兇虜,其衆敷衍生息,人口與日益增多,非中國之利,長此以往,也必定會引發禍亂。李相公所言,不過是腐儒之言,大唐難道是以恩義使突厥臣服的嗎?”

  “當時,乃是我唐軍奮不顧身,戰勝他們,方有今日。憑借給予人土地,冊封他們官職,賜給他們錢财,便可使他們屈服,這是我從未聽過的事。曆來對胡的策略,成功的都如秦始皇擊北胡,漢武帝逐匈奴一般,而使四境安定,恩賞和厚賜,絕不是長久之道。可是李相公卻直指臣有私心,臣曆來就事而論事,何況今日涉及到的乃是國家的根本大事,我豈有私?”

  那李如意聽罷,心裡不滿,還想繼續争辯,卻見魏征憤怒,此時便不好再說了。

  隻是顯然,這一番争論,其實也是整個廟堂上的縮影。

  在對外的政策上,像魏征這樣的人有不少,而如李如意這樣的人,也是大行其道。

  這一次的交鋒,不過是一次小小的沖突罷了。

  而對于李世民而言,顯然他也有自己的看法。

  某種程度而言,李世民既想學漢武帝,又想學光武帝。

  這其實也可以理解,漢武帝強是強,可某種程度而言,他的對外政策,卻需不斷的征戰,以至到了現在,漢武帝的名聲并不好。

  反而是光武帝那樣,被後世稱頌,對于李世民有着更大的吸引力。

  隻是……李世民還是頗為猶豫,或者說,時局已經變了,若不是陳家開始在關外立足,李世民可能毫不猶豫地采納李如意這樣人的意見,畢竟以仁義而使人屈服,吸引力遠遠大于用戰争來屈服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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