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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上

新宋 潇騰 4448 2023-08-28 22:20

  白雪皚皚之中的牛尾崗撫翠亭,一個紫袍男子與一個紅衣少女靜靜的對立着。

  “你是說,太皇太後還給過司馬君實大人一件東西?
”石越的瞳孔驟然縮緊了。
柔嘉細細的對他說了太皇太後召見司馬光的全部過程,太皇太後對自己如此強烈的猜忌,有點讓石越始料未及。

  “是啊。
”石越目光的注視下,雖然是在談論驚心動魄的大事,但是柔嘉依然不敢對視石越的眼睛。
“太皇太後對你有誤會。
總要想個辦法哄她開心,去了她的心結,不要存了這誤會才好。

  石越不料柔嘉如此天真,不由好笑,道:“縣主,有些誤會,是解釋不清的。
你可知道你這樣做,冒了多大的危險?

  柔嘉扁扁嘴,道:“洩露禁中機密。
我是宗室,最大的處罰,就是讓我出家,或者替哪位祖先守一輩子陵。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石越見她嘴裡雖然說得輕易,但是說到守陵之時,身子卻是不自禁的顫了一下。
知道那種孤獨寂寞,對于柔嘉這樣的女孩來說,實在比死了還要難受,又豈有不怕之理?
他心中亦不覺感動,不由放低了聲音,柔聲道:“縣主,此事千萬不可再告訴任何人。
就當是我們倆的秘密……”

  “可是……”柔嘉擡起來頭,遲疑了一下,終于說道:“我已經告訴了十一娘,也告訴了皇兄……”

  “皇上?

”石越頓時怔住了,聲音都不覺提高了許多。

  “是啊。
”柔嘉被石越的樣子吓了一跳,以為自己做錯什麼事情,回答的聲音都變得細不可聞。

  沉吟良久,石越才問道:“你是什麼時候告訴皇上的?

  柔嘉歪着頭想了想,道:“是去年臘月十九日。

  “臘月十九日,難怪皇上那麼突然要讓二王出京。
”石越在心中思索着事情的前前後後。
“嘉王一向愛好醫術與道術,并無野心。
但他接到旨意立即出京,卻顯然是聽說了什麼風聲。
昌王雖然不與朝中官員結交,但是卻常常向皇帝谏言新法,幾次把皇上惹得勃然大怒。
平素所交遊的布衣中,也多是儒生,待人接物,稱得上禮賢下士……此時又遲遲不肯出京,難怪呂惠卿要和我聯名請皇上封皇子為尚書令,而皇上居然也立即答應,司馬光也不反對……”突然之間,許多隐隐約約的事情,立時變得清晰無比。

  “喂!
”柔嘉嗔怪的瞪了石越一眼,忽又想起一事,奇道:“太皇太後誤會你,你不擔心麼?

  石越苦笑着攤攤手,道:“我擔心也無用,這種事情,隻能日久見人心。
千萬不能解釋,也不能刻意去做什麼,否則隻能弄巧成拙。
你懂麼?

  “你當我是小孩麼?
我自是懂的。
”不知為何,柔嘉心中忽然泛起一絲莫名的煩惱,停了一會,方說道:“但是我聽十一娘說,有人去了郡馬府,要了她大婚那日的禮單。
十一娘還說要禮單的内侍還特意要了你送的東西,說是皇兄要看。
她擔心終會連累你……本來我想十一娘最得太皇太後寵愛的,而且那次送禮,也是我逼你的。
我想讓十一娘向太皇太後與太後求求情……我這幾日想見皇兄解釋一下,卻總是被擋住了……”柔嘉越說越覺得内疚,說到後來,便如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聲音幾乎細不可聞。

  石越卻是越聽越心驚。
與宗室結交,這個罪名是非常微妙的。
如果得意之時,自然無人管你;但是一旦失勢,卻是一條能讓人丢官罷職的大罪。
本來太皇太後對自己有點猜忌,石越并不在意。
但是如果皇帝對自己也動了懷疑之心甚至厭惡之心,事情就會變得非常的棘手。
但是無論如何,石越自是知道此事與柔嘉無關。
他勉強把這些事情暫時從自己的腦中趕開,擠出笑容來,溫聲道:“你放心,皇上是明君,不會錯怪我的。
現在皇上龍體欠安,你千萬不可以再給皇上添麻煩了,否則才真是我的罪過。
便是太皇太後,眼下也是鳳體違和,不可以為了這點事情驚動。
隻待太皇太後與皇上身子大好了,我這點事情,也自然煙消雲散了。
不值得大驚小怪的。

  “真的?
”柔嘉将信将疑的問道。

  

  “真的。
眼下最要緊的事情,就是要讓太皇太後與皇上安心養病。
别的事情,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石越非常笃定的答道。

  柔嘉低了頭,想了半晌,道:“可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喂……”柔嘉突然提高了聲音。

  石越含笑望着柔嘉,道:“縣主還有什麼吩咐?

  柔嘉瞪了石越一眼,高聲道:“石頭,你要是再被貶到杭州去,可不能怪我,也不能不理我。
最多我求十一娘,讓她多求求太皇太後和太後,總想個辦法讓你回京便是。

  石越不禁莞爾,笑道:“是,多謝縣主關心,若是沒事,下官便要告退了。

  “誰關心你呀?
我是不願意讓你夫人懷着身子出遠門。
”柔嘉轉過身去,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玩意,含在嘴中一吹,便聽一聲哨響,一匹白馬從山崗那邊小跑過來。
柔嘉回頭得意的看了石越一眼,嫣然一笑,跳上馬去,嬌咤一聲,縱馬下山去了。

  石越見她如此花樣百出,不由搖頭苦笑。
正準備離開牛尾崗,忽聽到崗下侍劍一聲怪叫,接着便見侍劍的坐騎載着侍劍瘋了似的向東邊逃去,一望無際的雪地上隻留下一串串風鈴般的笑聲。

  尚書省。

  位于皇城之内的這座院子,是大宋最心髒的地區。
但是除了西邊那間名為“政事堂”的不顯眼的房子之外,整個尚書省的保密措施都非常的不到位。
石越與司馬光前後共有五次上書,請求加強尚書省的保密措施,在各房之外設立警戒線甚至是籬笆,但是卻一直被認為是多此一舉。
最後堂堂的政事堂隻是通過了一道小小的決議,在政事堂外,增加侍衛警戒。
至于在尚書省其他任何房間内說的話,都與在公衆場所的對答相差無幾——尚書省内,永遠不缺少聽牆角的人,而這是作風強硬的前任宰相王安石也無法解決的問題。
至于其原因,則相當的微妙,李丁文曾經半開玩笑的告訴石越:“這是因為不僅僅汴京城的文官百官需要從聽牆角的内侍與小吏那裡購買内部消息,更重要的是皇上對内侍們的這種愛好,也很有興趣。

  不過此時無論尚書省内的保密措施如何都已不再重要,因為生争執的兩位宰執的聲音,幾乎可以傳到對面的樞密院了。

  “嘉獎新化縣令?
絕對不行!
此例一開,隻怕各地地方官沒事也要尋出事來,從此湖廣四路無安甯之日!
”很少真正動怒的司馬光不知為何,一見到呂惠卿,心裡就非常的别扭,聲音也不由高出許多。

  呂惠卿卻也沒有絲毫退讓之意,“鎮壓叛亂,若不嘉獎,日後誰肯為朝廷盡心?

  “若不盡力,可以罷官,可以懲罰,惟獨不可以賞功。
一旦賞功,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朝廷重邊功,邊将就愛挑釁。
更何況這還是在大宋的内部,從此以後,必然引無窮無盡的叛亂。
”司馬光繃着臉,厲聲反駁。

  “不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但上有所惡呢?
下亦必甚焉。
今日有功不賞,日後再有叛亂,則士卒無積極進取之心,官吏則推诿過錯,誰願意冒險去平亂?
司馬參政不怕成為大宋的罪人,本相卻是不敢受後世之譏。

  “隻怕要成為大宋罪人的,不是我司馬光,而是你呂相公!
”司馬光語帶譏諷的說道。

  呂惠卿冷笑道:“若是司馬參政不同意,那麼便召開政事堂會議好了。
堂議之後,再請皇上定奪。

  “悉聽尊便。
”司馬光滿不在乎的答道。

  按大宋新官制的精神,重大軍國政事之決策,有幾種方法,一是由仆射召開政事堂會議,通過之後,再請皇帝批準,然後交門下後省的給事中們審議,三者通過,則頒布天下;二是皇帝同意後,交朝議讨論,政事堂通過,再交門下後省的給事中們審議。
任何七體诏敕(冊書、制書、诰命、诏書、敕書、禦劄、敕榜),無皇帝之玉玺,無仆射之相印,無參知政事之簽押,無都給事中與有司給事中之官印,都是非法的,下級官員有權不執行。
而次一等的事務,也可以由政事堂甚至是一個仆射與一個參知政事來決定,不必事事報呈皇帝,但是同樣需要給事中之同意,但這種命令,就不能再稱為诏敕,隻能稱為“堂令”、“堂劄”,其效力在七體诏敕之下。
更次一等的,則是各部寺之部令、寺令,部令、寺令之庶務決策,隻須報政事堂與門下後省備案,接受二者之領導與監督,卻不必再有門下後省之印了,但其法律效力也自然更低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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