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條例編修所建立衙門以來,賴衙門裡的官員同心協力,編出了新條例,現在試行也有些日子了,效果還算讓人滿意。”徐平盡量用平緩的語調說道,“現在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積壓多年的賬籍需要整理。這事本來也不難,但因為要按照新條例做,所有的人都是生手,急切間做不來,事情就有些難辦了。”
曾公亮道:“三司掌管天下錢糧,事情自然難辦。副使叫我們來,有什麼事情盡管明說就好,隻要能幫得上忙,下官等自然不遺餘力!”
“嗯,你們能夠這樣想就好。是這樣,條例編修所裡最早的人員,劉沆到了鹽鐵司任判官,王拱辰去了東明縣管營田務,現在除了三司的一些官員,所裡沒有日常值守的官員了。最近要從館閣調一些人過來,我左右思量,你們幾位是最合适的。今天叫你們來,就是想問一問,把你們調到編修所裡來,願意不願意?”
聽了徐平的話,葉清臣笑道:“副使要調我們來,隻管上奏讓政事堂下敕命即可,又何必問我們?微臣等都是為朝廷做事,又哪裡會不聽調宣!”
“話不是這樣說,最近三司裡面諸事繁忙,官員調到這裡,跟在别的衙門比可就沒有閑暇時間了。雖然也有些功績,但不是所有的官員都願意過來的。我不想勉強人,所以一定要問過你們,願意來了,來了之後那便要安心做事。”
葉清臣、曾公亮、高若讷和嵇穎四人對視一眼,一起拱手道:“任憑副使調遣!”
“好!既然你們無異議,我便這就給中書上申狀!”徐平說着,随手拿起筆來把桌子上的文書空出名字的地方填上。“你們館閣的職事依然留着,編修所有事便就到這裡來當值。隸三司條例編修所,每月給錢十千,任滿一年減磨勘半年。”
在申狀上寫完幾人的名字,徐平擡起頭來看幾個人都面有喜色,又道:“這些是不具文的待遇,你們每月隻管領錢,任滿我自會移文審官院,不要出去宣揚。”
四人一起應諾。
每月十貫錢倒還罷了,開封城的消費水平,不過是到好一點的酒樓飲宴一次,幹一年減磨勘半年可是不小的實惠,這相當于超資遷官了。
按磨勘制度,官員任滿按序遷官,侍從官、有出身的和有軍功的官員是雙轉。這些人都是進士出身,享受超資雙遷的待遇,再加上編修所的減磨勘,一任相當于超遷四階,這對下級官員是相當吸引人的。
當然,像徐平這樣,把侍從、有進士出身和有軍功這幾項條件集于一身的,滿朝文武就他一人,而且馬上就到磨勘停止的官階,這待遇就沒什吸引力了。徐家又人丁凋零,等到任滿遷官,徐平隻能回授給徐正,一切都便宜老爹了。
封好申狀,徐平叫進雜吏來,讓立即送到政事堂。調人的事情他早已經跟宰執們講好,缺的隻是具體名單,現在就算是定下來了。
把這一切做完,徐平才讓雜吏取了凳子來,讓幾人一起坐了。
衆人落座,徐平對鄭戬道:“今日叫你來,是因為往年的賬籍不但要重新造冊,還要一一勾校。這件事情我已經跟寇省主講好,由鹽鐵司勾院來做,其他兩司的勾院就不參與了。你那裡最近的事務繁多,人手不足,便借用編修所的人。”
鄭戬拱手:“屬下聽憑副使吩咐。”
“勾校賬籍,雖然三司曆年都做,公吏們也是熟手,但是效果如何卻讓人信不過。你們都是在地方上任過通判和知縣的人,别的不說,就如今年要造的閏年錄,地方州縣大多都是照抄往年賬籍,造冊上來三司照錄。不是三司不追究,是因為三司也分辨不出賬籍上的數字是不是新的,不照錄又如何?此次編修所不但要把以往的賬籍造冊,還要讓做這件事的官員公吏都學會,怎麼分辨這些數字的真假。”
鄭戬道:“這如何分辨?若是勾院覺得可疑,便着人下到州縣稽查,三司可沒有那麼多人手。若是讓地方自查,那不又是白費功夫!”
徐平笑道:“不用下去稽查,數字自然會說話。雖然不一定百分百真切,但把絕大部分的情弊抓出來,卻不是問題。”
“副使說笑,數字如何會說話?縱然有的地方官員确實蠢笨無比,報上來的數字顯失情理,但也隻能去書切責,讓他們重新造冊上來,難道還能從數字裡看出這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