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豐州,西南面招讨司衙内,招讨都監羅漢奴對招讨使蕭普達道:“聖上诏谕,要我們尋機取黨項黑山監軍司,此事有些難辦。黑山監軍司在午臘蒻山西北,由此行去跋山涉水,極是不便。占了那裡之後離國境太遠,如果黨項人來争,從地斤澤出兵,容易斷我們的後路。要與宋國分黨項地利,還是緊守唐時中受降城,去争地斤澤為便。”
蕭普達道:“如今宋國折繼闵兵鋒已臨地斤澤,我們去争,隻怕易起刀兵。”
羅漢奴歎了口氣:“哪裡想到元昊那厮敗亡得如此之快,讓我們失了先機!到了這個地步,不管去争哪裡,都有風險。我們從這裡點兵去黑山監軍司,并不比宋軍從興州去那裡近便,極有可能迎頭撞上。若是宋軍不讓,一定要争,起了戰事,就怕地斤澤的宋軍北上。”
從地斤澤向北一馬平川,直到唐時的中受降城,也就是徐平前世的包頭附近。如果蕭普達帶本部兵馬去跟徐平争黑山監軍司,不說他面對隴右大軍沒有勝機,戰事一起折繼闵統兵迅速北上,斷了他們的後路,那就是死局。
西南面招讨司的兵馬不多,戍兵隻有五千人,主要兵力是所轄部落的兵馬。隻是由于契丹對這一帶的部落壓迫過于酷烈,人心一直不穩,幾十年來不時有部落逃亡。轄境北邊好一些,離着宋境較遠,部落想逃也逃不過去。而元昊因為正與宋開戰,出于安撫契丹的目的,不接收逃到境内的蕃部,逃過去他也會押送回來,是以一向比較安穩。
黨項一崩潰,西南面招讨司突然與宋境接上了,轄下的部落一下子熱鬧起來。現在蕭普達僅是看住境内不出動亂已是不易,讓他到黨項去搶地盤,過于為難他了。
雲州以西,是黨項人為主,突厥、沙陀、吐渾等族略少一些,惟獨沒有契丹統治支柱的契丹人和奚人。從契丹立國開始,對這一帶的征伐不斷,各族的反抗也不斷,從來都沒有平定過。以前是靠着對黨項國的施壓,讓他們不敢招募這裡的部落,契丹才能強行壓制住這裡。饒是如此,南部各州逃往宋境的還是絡繹不絕。現在周邊全成了宋境,轄下的各部落都蠢蠢欲動,蕭普達收到消息要逃到宋朝去的部落就有好幾個。
這種形勢下,部落兵已經完全不可用,西南面招讨司能用的隻有五千戍兵。憑着這麼點人馬,去跟宋朝數十萬軍隊争地盤,蕭普達隻想罵一句直娘賊。南院北院的王公大臣不知道怎麼想的,異想天開,對面黨項的鎮守軍還有好幾萬呢。
見蕭普達愁眉不展,羅漢奴道:“大王,其實還有一個辦法,隻是有些風險。”
“現在這個時候,什麼風險還能夠比過黃河去跟宋軍交兵更險?五千兵馬,連地斤澤的黨項人都争不過!如果他們聞風而降了宋國,合兵一處,我們還不夠塞他們牙縫的!有什麼辦法盡管說,我自有分寸!”
羅漢奴湊上前來,小聲道:“唐龍鎮那裡的首領來守順,前兩年元昊勢大的時候,曾經應允脫宋,去歸黨項。現在元昊已亡,他怕宋翻起舊賬,有意來投本國。”
蕭普達猛地擡起頭來:“這消息可确鑿?唐龍鎮一向搖擺,莫要中了他的圈套!”
羅漢奴道:“大王,此一時彼一時也。先前元昊勢大的時候,兵鋒已到那裡,來守順為免兵禍,再者也是黨項人,是以許了元昊歸順。到了今日,元昊敗亡,宋國并了黨項的全境,唐龍鎮想搖擺也無計可施了。他惟有來歸本朝,才能免了秋後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