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驿館内随便吃了點餅填飽肚子,王直立刻下令衆人駕馭着馬車離開魯陽。
這次倒不是因為嫌棄,而是因為他感覺魯陽正在愈發排斥他們汝陽人,倘若待地久了,王直也怕發生什麼亂子。
可沒想到,消息還是走漏了,當他們商隊離開時,街道兩旁到處都是魯陽人,朝着他們指指點點,甚至于,還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朝着他們丢小石頭,砸壞了幾壇酒,氣的幾名衛士當時就要将那些小孩抓過來,卻被王直喊住了。
“走,出城!”
王直忍着心中的憤怒下令道。
倘若換做以往,他絕對不會放過那幾個孩童以及其父母,但是在經曆三日的牢獄之災後,他不敢再向以往那樣肆無忌憚了,因為他們此刻腳下的地叫做魯陽,而非汝陽。
明擺着魯陽縣的縣衙都已經倒向了魯陽鄉侯府,他們這些人再在人家地盤上惹事,那不是純粹給自己找不痛快麼?
這點判斷能力王直還是有的。
出了魯陽,王直的商隊往南而行,一日後來到了雉縣。
不得不說,雉縣雖然不針對汝陽人,但這座縣城真的太小、太破了,雖然縣城内還有近千戶縣民,但卻連個像樣點的客棧、酒肆都沒有。
而繼續往南,王直總算是領教了什麼叫做沒有最破、隻有更破,自雉縣往南的路徑的幾座縣城,一座比一座破,甚至于有座縣城,居然隻有兩三百戶人,使得整座縣城看起來空蕩蕩的,晚上跟鬧鬼似的。
總算是堅持熬到了宛城,原本指望在這座原南陽郡的郡治所在好好歇息一番,吃些酒肉,然而進了城王直才發現,曾經這座比他汝陽還要繁華的城池,在經過叛軍與某位王将軍的雙重侵害後,城内一片蕭條,雖然進進出出的人并不少,但卻都是身穿甲胄、手持兵器的軍卒,城内的縣民少得可憐,自然而然,也沒幾間招待外來人的客棧與酒肆。
當然,也不是那麼絕對,當王直帶着商隊路過街道的時候,沿途他還是看到了幾間客棧,看上去都還算不錯。
但讓王直皺眉不已的是,這幾間客棧,樓外都挂着‘魯葉共濟’的招牌。
據前幾日在魯陽打聽的衛士所說,但凡挂着‘魯葉共濟’招牌的,那都是‘魯葉共濟會’名下兩百餘家商賈開的店鋪,而這魯葉共濟會的會長,便恰恰都是魯陽趙氏。
『魯陽趙氏父子不僅僅拉攏了魯陽,連葉縣也拉攏了麼?』
在得知這件事後,王直微微有些心驚。
他原本覺得,區區一個魯陽鄉侯,區區一個魯陽趙氏,根本不是他汝陽侯府的對手,也未必敢真的對抗他汝陽侯府,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那趙氏父子非但真的決定與他汝陽侯府對抗,甚至于,趁他汝陽侯府還未當真的那會兒,匪夷所思地拉攏了魯陽、葉縣兩地的商賈。
區區一個魯陽鄉侯,區區一個魯陽趙氏,居然有這般能力?
懷着愈發凝重的心情,王直拜訪了主持軍市的主簿,孔儉、孔文舉。
在一些軍卒清點王直這支商隊貨物的時候,孔儉上下打量着王直,問道:“王管事自稱來自汝陽侯府,莫非就是跟魯陽趙氏結怨的汝陽侯府……”
聽到這話,王直心中一驚,不可思議地看向孔儉。
他心說,這宛城難道也有魯陽趙氏的人脈?
仿佛是看穿了王直的心思,孔儉笑着擺擺手說道:“王管事莫誤會,在下隻是聽說此事,随口一問而已。……王管事放心,孔某與魯陽趙氏,并無私交。”
『……甚至還有舊恨!』
他心中補充了一句。
聽到孔儉這話,王直這才松了口氣,拱拱手問道:“孔主簿遠在宛城,為何卻知曉我汝陽侯府與魯陽趙氏的恩怨?”
在他詢問時,孔儉則上下打量着王直,臉上露出幾許若有所思。
正所謂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他跟魯陽趙氏父子是敵人,而魯陽趙氏父子又與汝陽侯府結了怨,這汝陽侯府,豈非就是他天然的盟友?
有那麼一瞬間,孔儉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有意聯合汝陽侯府打壓魯陽趙氏,畢竟他對趙氏父子有新仇舊恨——倘若說當年魯陽鄉侯害他丢了魯陽縣令之職是舊恨,那麼去年其子趙虞害他丢了南陽郡守的職位便是新仇。
新仇再加舊恨,他心中這口氣如何咽的下?
但在經過冷靜考慮後,孔儉最終還是放棄了聯合汝陽侯府打壓魯陽趙氏這個誘人的想法。
原因很簡單,他不認為汝陽侯府能扳倒趙氏父子。
再者,當日趙虞也曾警告過他,隻要再有一次針對他家,就讓他孔儉在南陽郡待不下去。
一個十來歲孩童的警告,孔儉會當真麼?
回答是,會!
因為魯陽鄉侯的二子趙虞,此子太過不同尋常,如今孔儉忌憚此子其實還要超過忌憚其父。
因此,他為沒有向王直透露他與魯陽趙氏的恩怨,而是提點王直道:“王管事,你知道,魯陽趙氏是如何拉攏魯陽、葉縣兩地的商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