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的清晨,大清早的,馨宮女就被山寨内那噼裡啪啦的燃竹聲驚醒了。
她睜開眼睛,卻竟然發現自己正依偎在一個男人的懷中,枕着他的臂膀。
看着男人俊秀而年輕的臉龐,馨宮女不覺有些恍惚,旋即,一幕幕記憶迅速閃過她的腦海。
啊,身邊這個年紀其實比她還小一歲的男人,便是她曾經所仰慕的周都尉,對方所謂‘臉上的火傷’,隻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借口……
「妹妹,既然你有意嫁入我夫家門,便是妾身的義妹,妾身有一番話囑咐你。……莫要問,待時機合适,夫君自然會将一切如實相告。」
伸手輕輕撫摸着身邊男人那完好的臉龐,馨宮女的腦海中不禁回想起前幾日她與甯娘一同去拜見那位周夫人時的情景……
那日,她與甯娘一同被喚到那位周夫人處,一進屋,便看到那位周夫人領着兩名侍女坐在屋内等着她二人。
“靜姐姐。”
此前還一臉慌張的甯娘,此時露出了甜美而驚喜的笑容,笑着上前打招呼,結果卻被那位周夫人伸手捏住了略有些肥嘟嘟的臉頰。
隻見那位周夫人捏着甯娘的臉頰語氣不明地揶揄道:“好甯娘,以往姐姐不曾虧待你吧?”
“靜姐姐,疼、疼……”
“小妮子還敢叫疼?”
在旁,馨宮女連大氣都不敢喘,雖然她看得出來,那位周夫人其實并沒有用多大的勁,否則甯娘被捏住的面頰絕不是那樣的——是的,類似的事,她在宮内看得太多了,因此她一眼就能分辨那位周夫人是否有真的有勁。
但即便如此,她的心情依舊十分忐忑。
畢竟她也知道她與甯娘的區别,人家與周夫人乃是相識近十年的姐妹,據甯娘自己說,她淌着鼻涕、連走道都不利索的四五歲那會兒,就跟在周都尉、周夫人屁股後頭了,這夫婦二人可以說是看着甯娘長大的,哪會真的對這個小妹妹下狠手呢?
可她,她可是背着這位周夫人、與其丈夫眉來眼去的女人……
『呸,我才沒有那麼不知羞。』
馨宮女暗自啐了一聲,懊惱自己此刻竟亂了陣腳。
而此時,那位周夫人也已松開了甯娘,沒好氣地責怪道:“回頭再收拾你這個小妮子……現在,你帶着碧兒與瑤兒去夥房幫忙,今日你二虎哥要設宴招待李勤公子,你去張羅一下,莫要失了禮數。”
說罷,這位周夫人便将目光投向了馨宮女。
聰明的甯娘顯然也意識到了什麼,向馨宮女投以一個愛莫能助的目光,旋即帶着碧兒、瑤兒兩名侍女跑走了,隻留下馨宮女一人手足無措地站在屋内。
不得不說,此時的馨宮女心中十分忐忑,因為她在皇宮内就見慣了女人們為了争寵奪利而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她擔憂自己也對遭到那位正房夫人的針對。
但出乎意料的是,周夫人對她十分平靜,指了指桌旁的凳子,輕聲說道:“坐下說,妹妹。”
這一聲妹妹的稱呼,讓馨宮女頗感意外,一聲不吭地坐在了那位周夫人的對面。
此時就見那位周夫人打量着她,平靜地說道:“據我夫所言,妹妹其實比我還要年長一歲,但按照進門早晚的規矩,我應該可以喚你一聲妹妹,你不介意吧?”
馨宮女當然不敢提出什麼異議,一來對方所說的規矩确實屬實,二來,眼前這位可是日後或能決定她命運的正房夫人,縱使她與公主關系好,也不敢得罪對方呀。
“姐、姐姐說的是。”她鼓着勇氣小聲回道。
聽到‘姐姐’的稱呼,周夫人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點點頭道:“妹妹不必拘束,我……夫家,家中長輩早些年不幸過世,唯剩我夫一根獨苗,亦希望我……夫家人丁興旺,因此對于我夫納妾一事,妾身并不反感,是故妹妹也無需擔心我會對你不利,你既嫁入我……夫家,喚妾身作姐姐,妾身自然也會好好待你。不過在此之前,妾身要再問你一句,你是否真的願意嫁入我……家,日後榮辱相關、患難與共?”
馨宮女驚訝地看着眼前這位周夫人,對對方自稱‘我夫家’而不是‘我周家’感到有一絲不解,按理來說不應該自稱夫家的姓氏麼?
但此刻她卻顧不得細想,因為她知道,她接下來的話将決定她日後的命運。
想到這裡,她屏着呼吸小聲說道:“奴、奴婢願意,請姐姐成全。”
周夫人點點頭,旋即又問道:“不介意他曾受過火傷麼?”
馨宮女使勁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周都尉即便受過火傷,毀了面容,亦是奴婢所仰慕的世間英豪……”
“呵。”周夫人笑了一下,忽然說道:“那倘若妾身告訴你,他的火傷,其實并不要緊呢?”
“诶?”馨宮女愣住了,驚訝問道:“周都尉的火傷其實早已痊愈?”
周夫人看了她一眼,沒有解釋,隻是淡淡說道:“關于我夫臉上火傷一事,待日後時機合适,你自然會明白其中來龍去脈,但在此之前,這是我夫的一個秘密,不可傳于外人,你能否守住這個秘密呢?”
此時馨宮女也逐漸反應過來,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周都尉臉上的火傷,莫非有什麼緣由麼?”
聽聞此言,周夫人淡淡說道:“莫要問,待時機合适,夫君自然會将一切如實相告。……倘若你願意恪守秘密,無論去留,我都不會害你,但倘若你洩露了此事,我夫不忍,我卻下得了手……”
她的眼眸中閃過濃濃殺意。
馨宮女莫名地打了個寒顫,連忙說道:“奴婢絕不會洩露周都尉的秘密。”
“那就好。”
周夫人的目光恢複如初,笑吟吟地說道:“既然如此,你我就是姐妹了,也不必再以奴婢自稱。……妹妹。”
“……是。”
……
……
『他的火傷,莫非有什麼重要的緣由麼?』
輕輕撫摸着男人的臉龐,馨宮女暗暗想道。
那一日晚上,待身邊的男人從聚義堂喝得半醉回到住處時,那位周夫人便拉着她去屋内侍寝。
沒錯,當時她簡直驚呆了——這、這也太快了吧?
但周夫人卻說,這是遲早的事,有什麼好害羞的。
最終,還是那位周都尉打了圓場,說是要選擇一個吉日——雖然世俗納妾其實并沒有什麼禮俗,但周都尉卻希望給她一個體面的禮俗,最起碼讓她穿一穿女兒家所憧憬的鳳霞,這讓馨宮女十分感動。
聽了這位周都尉的話,周夫人也就作罷了。
總而言之,當晚三人就在一張榻上睡了,但并沒有發生什麼。
而在那晚,馨宮女也看到那位周都尉面具下的真容,恍如從未遭遇火傷般的完好面容,年輕而俊氣,看得她芳心萌動。
雖然心中有諸般疑問,但由于事前得到了那位周夫人的警告,她也識趣地沒有詢問真相。
畢竟就像那位周夫人所言,待時機合适,身邊的男人自會如實相告。
『話說回來,周夫人還睡在另一側吧?』
好似想到了什麼,馨宮女小心翼翼地仰起頭,看向睡在男人另一側的那位夫人。
也許是她的目光所緻,那位周夫人緩緩睜開了眼睛,與馨宮女四目交接。
頓時間,馨宮女的臉上布滿紅霞。
不為别的,直到這幾日三人睡在一張榻上,她才知道這位平日裡看起來端莊大氣的周夫人,其實有多麼的離經叛道——她居然在半夜,拉着身邊的男人行男女之事,也不管她其實并非熟睡!
天呐,她當時就睡在旁邊,聽着榻旁的靡靡之音,聽得滿身燥熱。
甚至于有一次,騎坐在周都尉身上的周夫人明明都注意到她在偷看,卻視若無睹,或許就像這位周夫人所說的,遲早的事……
“姐、姐姐。”
被周夫人平靜的雙眸看着,馨宮女滿臉尴尬。
她也不知她為何尴尬,明明她完好無損地穿着亵衣,反而是這位姐姐,在坐起後露出了赤裸的身軀,那白潔的胴體,看得馨宮女一陣目眩,腦海中立刻就回想起某個晚上,這位姐姐騎坐在身邊的男人身上……
“别急。”靜女平靜地說道:“年後就輪到你了……”
聽懂了話中深意的馨宮女,頓時滿臉羞紅。
她可沒有着急,她隻是……晚上有點難受而已。
可這份難受又是拜誰所賜啊!
壓下心中在某個方面的怨念,馨宮女尴尬地岔開了話題:“姐姐準備起了麼?”
“不。”
靜女回了一句,旋即慵懶地再次躺了下來,赤裸的身體趴在男人同樣赤裸的兇膛上,親昵地摟住了男人的脖子,看得馨宮女呼吸不禁變得急促起來。
平日裡端莊大氣的周夫人,私底下怎麼會是這樣的啊……
『我得起來了。』
感受到體内湧起的某種燥熱,馨宮女決定立刻起床,到屋外用冷水敷面好好冷靜下來。
否則,周都尉好意給她一個體面的初次,她恐怕就要忍不住了。
就在馨宮女準備起床時,忽然榻上的男人亦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帶着幾分倦意問道:“外頭怎麼那麼吵啊?”
“是有人在燃爆竹吧?”靜女慵懶地回道。
“哦,今年是正月初一對吧?”
趙虞恍然大悟,旋即便看到了仍跪坐在榻上準備起身的馨宮女,饒是他也有些尴尬。
三人同榻、左擁右抱這種事,滋味固然是不錯,但晚上還好,早晨起來可就太尴尬了,至少他與馨宮女都感到尴尬,唯獨靜女不以為意,還說什麼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