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馬灘既沒有馬也沒河灘,而是一片幾乎寸草不生的鹽堿灘,位于烏斯庫爾山谷西南約七十裡。
蘇達素石的二哥蘇達勃律和三哥蘇達沙衮率領四千武士,經過十二天的長途跋涉,在蘇達的族人帶領下于前天傍晚趕到了這裡。
他們翻越蔥嶺勞師遠征,帶不了多少糧草。
韓平安按約定已經事先讓餘望裡悄悄轉運來一批糧草,王将軍和阿奴師等羁縻部落這些天又發了一筆不義之财,許多馬匹牛羊和糧草運不回去,現在全成了突厥援軍和他統領的左軍的糧草。
事實上就算王将軍不說他和蘇達素石一樣要來,畢竟那雪部突厥是曾經的死敵,他和蘇達素石不來盯着點,天知道蘇達勃律和三哥蘇達沙衮會不會按約定在關鍵時刻給麻紮老混蛋緻命一擊。
隻是考慮到王将軍手下的兵不多,沒想過把一百百多守捉郎和骨思力等四百多武士帶來,更沒想過把葉勒城的一百多守夜人和遊奕人帶來。
驅趕着牛羊和馱着糧草的馬隊趕到飲馬灘天色已大黑,在突厥斥候引領下進入營地,隻見一幫突厥武士不知道從哪兒割來許多茅草,點燃了好多堆篝火。
營地西北角也有一片帳篷,依稀可見有人篝火邊操練,許多突厥武士在那邊圍觀,時不時發出陣陣哄笑。
“老八,我以為你真背叛父汗了呢,原來是過來跟小瘋子聯手對付麻紮。”
“小瘋子,老八都這麼高了,你怎麼沒長高?”
“兩位哥哥,先說正事吧。”
“好,進帳篷說。”
雖然迎出來的這兩位是盟友,但韓平安和蘇達素石并不喜歡他們。
一是年紀相差太大,一個今年三十九,一個今年三十七,根本沒共同語言,自然談不上什麼感情。二來他們内部競争太激烈,對他們而言兄弟可能比吐蕃更讨厭。
蘇達勃律以前瞧不上蘇達素石,現在對蘇達素石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感覺卻很好,因為從蘇達素石率部來投奔韓瘋子的那一刻就沒資格争奪汗位。
這兩天甚至不止一次地想,現在能聯手對付麻紮塔塔,将來一樣能聯手對付攀上巴格達權貴高枝的老大。
正因為如此,他左手摟着蘇達素石的肩膀,右手摟着韓平安,表現的很熱情。
蘇達素石到今天都忘不掉小時候沒少被他欺負,一把推開他的手:“二哥,三哥,你們先跟瘋子說,我先去安頓族人,還要派人去接應斷後的兄弟。”
“斷後?”
“我們趕那麼多牛羊、運那麼多糧草過來,要是不派斥候,不留人在後頭清理痕迹,被麻紮老混蛋發現追過來咋辦!”
“這是大事,趕緊去吧。”
老蘇達給兒子取名很偷懶,眼前這位是老蘇達在依附小勃律時生下的,所以取名叫蘇達勃律。
正坐在邊上嘿嘿笑的那位是老蘇達在攻打一個叫八拉沙衮的地方生下的,取名叫蘇達沙衮。蘇達素石的名字淵源同樣如此,他們這些兄弟的名字幾乎全是地名。
韓平安掙脫開蘇達勃律的手臂,笑問道:“兩位哥哥,麻紮老混蛋傾巢而出,這個機會太難得,你們是想把他打疼打殘,還是想把他連根拔起。”
這小瘋子很聰明膽子也很大,他小時候就敢去偷父汗最喜愛的寶馬生下的小馬駒。
蘇達勃律跟弟弟對視了一眼,坐得下道:“他召集了那麼多兵,我們就這四千武士,你們也沒多少兵,想把他打疼都不容易。”
蘇達沙衮更是直言不諱地說:“小瘋子,我那雪部能戰的勇士幾乎都在這兒,仗可以打,但勇士不能折損太多。”
“我知道。”
韓平安不想跟他們繞圈子,從懷裡取出地圖,攤在面前比劃着說:“二位哥哥,麻紮老混蛋召集的奴從雖多,但他是勞師遠征,這天寒地凍的又趕不出羊群,能帶上的羊肉和糧草頂多撐二十天。”
蘇達勃律問:“那又怎樣?”
“我們剛開始以為他最多召集一萬奴從,所以打算在烏斯庫爾山谷跟他決戰。現在他傾巢而出,這仗就沒法兒打了。王将軍打算且戰且退,讓他們往北追,盡可能消耗他們的糧草。”
“你們打算退到哪兒?”
“我不退,我說的是王将軍,他打算退到這兒。”
“鷹嘴崖,這都快退到葉勒城了!”
“嗯。”
蘇達勃律盤算了一下,擡頭道:“麻紮老混蛋追到葉勒城下少說也要十天,他的糧草隻夠二十天,也就是說他有十天時間攻城,你爹能守十天嗎?”
正如他所說,老爹早在兩天前就已經以安西節度推官的名義接管了葉勒城軍城和屯城,白沙城那邊是徐浩然在坐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