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給錢崇厚等人不斷施壓,以此試探誰是軍中内鬼的同時,借口找尋我的下落,請崔明府關閉了葉勒城七天城門,任何人都不得進出。一是防止有人畏罪潛逃,二是擔心使君爺爺率兵來葉勒平叛的消息走漏,畢竟大軍來葉勒的這一路上肯定會被許多人看見。”
“再就是需要利用這七天時間,對幾位祆正祆祝和大将軍府進行更全面、更深入、更細緻、更徹底的調查。我們明察暗訪,甚至懸賞征集線索,光詢問時所做的筆錄供詞便能堆滿半間屋,幾乎把葉勒城所有的紙張都買來用完了。”
全面、深入、細緻、徹底……
吳衙推是文官,是個真正的讀書人,不敢相信竟有人能把廢話說得如此天花亂墜,并且聽上去又覺得挺點意思。
韓士枚見兒子瘋言瘋語的毛病又犯了,連忙幹咳了兩聲。
韓平安咧嘴一笑,連忙說重點:“事情做了很大,收獲也很大,竟發現勾結軍中内鬼蠱惑曹都滿叛亂,最終被人離奇勒死的那個何達姆,竟是史祆正的兒子!”
史羨甯沒之前那麼淡定了,下意識擡起頭,見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又趕緊低下頭。
韓平安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道:“之所以姓何而不是姓史,那是因為何達姆是個私生子。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但白祆正、阿史祆正和米法台肯定是知道的,三位,我說得對不對?”
史羨甯深吸口氣,微微點點頭。
阿史那山偷看了一眼史羨甯,也凝重地點點頭。
白佐尖正猶豫要不要點頭,韓平安已走到他面前。
“白祆正,那個與我外貌相似、年紀相仿的假韓平安,是不是你的堂弟粟特行商白碩德帶到葉勒來的,并且把人帶來之後一直藏在你的家中?”
“……”
“跟米法台的親信武士烏昆一起綁我的那兩個假扮成大食商人的武士,是不是你堂弟白碩德商隊的護衛?”
面對韓平安的追問,白佐尖隻能點頭。
事實上從看到畫像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些事瞞不過去。
“阿史那山祆正與阿史那賽祆祝的關系,想比就不用我多說了。”
韓平安回到林使君的公案前,拿起一顆葡萄,回頭笑道:“再根據走訪詢問到的一些情況,比如阿史那山祆正曾跟大祭司大吵過,又比如史祆正曾因教義上的分歧與大祭司不歡而散,我們對他們與大祭司、米法台的關系,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真夠複雜的,聽得人雲裡霧裡。
王将軍忍不住問:“什麼猜測。”
“三位祆正與大祭司、米法台并非同黨,他們剛開始可能不知道大祭司米法台等人的陰謀。後來知道了一些,甚至發現自己的親人居然也參與了,變得進退兩難。”
“大義滅親就是了,有何進退兩難的?”
“涉及到全家老小的性命,隻要能把事情說清楚,大義滅親也未嘗不可。但三位祆正既害怕崔明府和鐵面無私的徐少府,更害怕位高權重的光明之神。”
生怕王将軍不明白,韓平安微笑着看向安伏延:“如果因為害怕捕賊署而檢舉揭發乃至大義滅親,得罪了位高權重的光明之神,那一樣是個死,甚至會死得更慘。”
難怪韓三郎都已經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他們都已經大禍臨頭了,卻不敢出來辯解,甚至都不敢出來求饒。
王将軍明白了。
事實上所有人都明白了。
隻是看破不能說破,畢竟安伏延可是骁勇善戰且手握重兵的左金吾衛大将軍!
吳衙推清楚地看到安伏延緊咬牙關,臉色煞白。
王将軍暗暗盤算如果屯城的兩千多兵造反,使君的兩百親兵和韓士枚能号令的守夜人遊奕人能不能抵禦住。
韓士枚靜靜地看着安伏延,面無表情。
林使君一如既往地沉着,見韓平安喜歡吃葡萄,扯下一顆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