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結起來就是特權階級,包括勳貴、勳戚和讀書人,利用自身的特權想辦法巧取豪奪土地,還不給國家交稅。
張居正的這一步改革,最主要的就是想要查清楚大明究竟有多少土地。
想法自然是好的,隻不過很多事情落到下面就不行了。
這也是為什麼海瑞等人覺得張居正這麼幹是下策的原因。
海瑞覺得這樣隻會讓窮苦的老百姓日子更難過。
張居正所用的那些官員,海瑞壓根看不上。
在海瑞看來,張居正和徐階一樣,徹徹底底的是政治官僚,根本不是心懷百姓;他的改革也隻是為了朝廷創收,并不是真正的為了百姓過得好。
目的不同,執行的策略不同,達到的結果也就不一樣。
召集任務的那些官員有能力,但是也真貪污,用他們改革往往會适得其反。
結果也證明了海瑞他們的猜想是正确的。
在這次土地清查當中,很多地方的确好好地清查了土地,但是也暴露了很多的問題——土地清查時候的貪污和轉移。
有錢的大戶會讓官府把自己的地量小一些,明明這一塊地是二十畝,量出來隻有十一畝,納稅的時候按照十一畝來納稅。
對普通老百姓的土地,一畝地給量出一畝半。
官員們為了拍張居正的馬屁,都要多弄出一些土地來。
有的人為了立功,甚至把一些荒灘、鹽堿地全都算了進去。
這也就造成了更多的問題,普通百姓生活更困難了。
這些問題,朱翊鈞也思考過。
張居正的改革目的是富國強兵,而他也做到了,從目的上來說他達成了。
可是朱翊鈞卻知道,張居正的這場改革注定隻能是一場絢爛的煙火,它是國家和特權階級對底層百姓的一次大規模壓榨和盤剝。
而且究竟誰拿了大頭還不好說,不但沒有解決矛盾,而且還激化了矛盾。
“先生,朕有一問。
”朱翊鈞看着張居正笑着問道。
“陛下請說。
”張居正一愣,随即躬身。
“就拿朕眼前這塊地來說,”朱翊鈞問道:“如果朕是本地鄉紳,有功名在身,與官府衙門的胥吏關系很好,還與知縣的關系也不錯,朕手下的管家找到了衙門的胥吏,賄賂他一點銀子,二十畝地在量的時候量成十五畝,或者是十二畝,先生覺得有沒有問題?
”
“上田變成中田或者下田,有沒有問題?
至于缺損的一部分,可以從别的地方找。
反正那些百姓上告無門,把他們中田變上田、下田變中田,他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
“一畝地量成一畝半,兩畝地就量成兩畝半。
這樣,一縣土地能多量出三成,對朝廷有個交代,算是叙功。
從鄉紳富戶手裡面收取的賄賂,能讓縣令大發一筆。
”
“對于富戶來說,無非就是出一些賄賂的錢罷了。
等到來年交稅之時,這些窮苦百姓自然交不起。
那麼我身為士紳,可以把他們的地買下來,他們是不是應該感恩戴德?
”
朱翊鈞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非常平和,甚至臉上的笑容都沒有變過。
說完,他轉頭看向張居正問道:“先生以為如何?
”
張居正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