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内，燭影幽幽，一片安靜。
行軍桌上，擺着一副極為簡易的手繪地圖，有點皺皺巴巴的，明顯保存不善，但上面有五六個被着重标注的點，很是醒目。
徐長青已經盯着這幅地圖快半個時辰了，卻一直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
這便是吳三鳳給徐長青發過來的絕密情報，——清軍在北線蓄水點的分布圖。
當然，這并不是完全的，隻是吳三鳳知道、或者猜到的點。
猛一看，這些點看似是略有分散的橫向排布，但若仔細看，不用費太大力氣便是能看明白，這些點，皆是沿着大運河來排布！
吳三鳳雖然沒有明說，但徐長青用屁股猜也能猜到，吳三鳳所掌控的、知道的，絕不會太多。
可能三成，可能四成，更可能隻有一兩成。
這封密報怎麼來的，到底經過了多少曲折，此時已經沒有意義。
雖然徐長青從未與這位大舅哥見過面，但對他多少也是有着一些了解的，甚至可以說是極為了解。
這是個極為穩重的人。
就像是當年吳襄讓他投靠大清國，他并沒有多說什麼，轉身便是離去。
換言之，除非是吳三桂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否則，他必然會站在吳三桂的對立面。
徐長青相信，這份密報，真實度水分絕不會大！
吳三桂要為吳家負責，他吳三鳳同樣要為吳家負責！
甚至，真算起來，吳三鳳為吳家付出的東西，絕不是摘桃子的吳三桂可以比拟！
但此時吳三鳳所标出來的距離，卻是讓徐長青一陣陰翳。
這裡面最近的蓄水點，距離模範軍此時的駐地也有一百二十裡出頭，後面的，怕是都要到兩百裡，與高郵湖等衆多湖泊連在一塊了。
恐怕，清軍的真正目的，正是想利用這些大湖！
這就讓徐長青的壓力陡然劇增！
模範軍熱氣球此時的真實航程，維持六七十裡，七八十裡，并沒有大礙，但是若想潛行一百多裡，哪怕是減掉彈藥負重也不可能。
而這幫漢軍旗的奴才們已經這般躁動，清軍極有可能會狗急跳牆！
縱然這距離很長，揚州那邊也是做好了充裕的應對準備，不一定能對揚州造成多大殺傷，可，真要讓他們做成了……後果屬實難料。
可這般狀态，除了熱氣球偷襲威懾，模範軍也沒有什麼好手段了……
飛艇就算續航很長，打個來回也沒什麼問題，但數量少不說，實戰的效用力還并不好，隻能算是個半成品。
“到底該如何破局？”
徐長青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疲憊的揉着太陽穴。
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是最可怕的。
現在，就像是雙方都有核武器，模範軍的确是占據了不少優勢，但這些優勢，目前隻能算是假憂。
乃至清軍還有兩手核武器。
他們戰馬充裕，可以及時脫離戰場，而模範軍若是此時走正面，被他們開堤洩了洪……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正思慮間，帳門忽然被打開，春妮散着頭發，隻穿着白色睡衣，窈窕的走進來，就恍如這夜晚的精靈。
看到春妮，徐長青稍稍放松，笑道：“你不也沒睡嗎？怎麼，天太熱了？”
說着，徐長青給她倒了杯茶。
春妮一笑，接過茶杯喝了一口：“寶珠姐姐囑咐我照顧你，我當然要照顧好你了。”
說話間，她已經盈盈坐到了徐長青身邊。
頓時，一陣好聞的幽香，竟自飄散到徐長青肺腑。
徐長青想了想，攬住了春妮的纖腰，輕輕的嗅着她發絲間的幽香。
春妮也不再說話，隻是乖巧的靠到了徐長青懷裡。
室内的空氣再次安靜了下來。
半晌，春妮忽然一笑，擡起俏臉看向徐長青道：“徐哥哥，你知道，我最讨厭你什麼嗎？”
徐長青正享受這片刻安靜呢，暮然聽到春妮這話，不由一愣，轉而笑道：“是什麼？”
春妮笑着看向徐長青：“明明很累了，卻還一直死撐着。還一副讓人讨厭的模樣。喏，你現在要說你累了，我可以讓你在我懷裡休息一會兒。”
說着，她笑着張開了雙臂。
“……”
徐長青一陣無言，心中卻是有着一股暖流在湧動。
沒想到，春妮這丫頭竟然也會安慰人了……
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蠻腰，徐長青站起身來，有些慵懶的活動了一下手腳：“臭丫頭，哥還沒你想的那麼弱。不過，事情不好辦倒是真的。”
“哦？”
春妮眼睛一亮：“徐哥哥，你能說給我聽嗎？或許，我可以幫你出出主意。說不定，就有什麼地方能幫到你呢。”
看着春妮期待的模樣，徐長青想了想，便将此時的局面對春妮簡要分析了一下。
“這……”
春妮已經知道事情很複雜，但也沒想到居然複雜到這種程度，一時蹙眉不語。
徐長青看着她一本正經的小模樣，不由笑出聲來：“臭丫頭，你有這個心便好了。早些回去歇息吧。說不定，明天鞑子就要玩命了。”
春妮卻道：“徐哥哥，我倒覺得未必。揚州這邊的地形看似平坦，河道很多，但是水想從北面往南面流，也沒有那麼容易。鞑子就算想的很好，可真做起來，怕不定還要出什麼變故。而且，這邊這麼多漢人奴才，他們不可能真不要了吧？那跟自毀根基也差不多了。或許，咱們可以試探他們一下。若他們真放水，也不一定能傷着咱們。若是他們不放水，咱們再想其他辦法也不遲啊。”
徐長青的心思本來已經飄散開來，可聽到春妮說到一半，整個人忽然一個機靈。
對啊。
若是但凡能有選擇，多爾衮等人怎麼可能會放棄這些漢人奴才？
若是他們今晚連夜放水，對模範軍說不定還能有些威脅，可要是拖到明晚，那就說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