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臨,一輪邪月,妖異的銀光輕輕彌灑在天地間。
華陰往東至潼關的這一路間,到處都是疲于奔命的紅色身影,一個個氣喘如牛,又筋疲力盡。
天色亮時,他們還能大規模的保持着建制,可随着天色黑下來,尤其是周圍時而傳來混亂的喊殺聲,這種建制模式已經開始迅速被打散,轉而愈發的淩亂。
“督臣,事情有些不妙啊,流賊這是想趕着咱們玩啊。這麼下去,搞不好要出大事……”
高傑還是很機靈的,一直護衛着孫傳庭,很快也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過來彙報。
高傑此時雖隻是副将,卻是孫傳庭的心腹,麾下裝備還是很不錯的,有不少馬。
若是放在尋常,他們策馬狂奔,早就趕到潼關了。
可關鍵是此時潼關周邊有流民軍騎兵精銳,他們也要顧大局,保持完整,便隻能與主力同步。
一片小樹林外,孫傳庭眉頭緊皺,抿着嘴唇不說話。
他這時也意識到了他的嚴重失誤!
想的很好,可真正做起來,卻并不是這麼一回事。
主要是華陰到潼關的這一路,窄而且不好走,周圍又多山,加之突圍的時候,各人又不舍得舍棄家當,随随便便就會堵路,導緻效率大幅度下降。
明明可以趁着沒有多少馬的流民軍主力到來之時,便是能逃出生天的,這麼一搞,反而還不如流民軍快……
孫傳庭此時也意識到了流民軍的戰略計劃,便是‘半渡而擊’。
可此時就算是洞悉了流民軍的計劃,他一時卻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天色黑下來,通訊完不暢,龐大的四五萬人的大軍,此時猶如被切斷了神經中樞,根本就沒法控制多少部隊了。
但已經到了此時,孫傳庭又怎會承認自己的失誤?那不是自己把自己往絕路上逼?
“通知下去,各部依靠有利地形,結陣防禦,務必不給流賊可趁之機!咱們今天已經走了七八十裡路,按照這個速度,最遲明天午後,肯定能抵達潼關下,到時大家就安了,本官會親自為大家請功,一定要打起精神來!”
畢竟是老官僚,孫傳庭的嘴皮子功夫還是很溜的。
便是高傑一時都被唬住了,忙是用力點頭:“督臣,卑職馬上去辦。”
很快,随着孫傳庭的命令傳遞出去,各部的淩亂稍稍有所緩解,流民軍似乎也有些累了,氣氛隐隐又回到了正軌。
然而,這種安靜并沒有持續多會兒,剛進入子時,暴虐的厮殺聲又從四面響起,許多火光從四面八方升騰。
官軍各部誰敢怠慢?忙是令各自麾下急急警戒。
好一通折騰,又是一個多時辰過去,混亂暫時被止住,大家勉強能睡個覺。
但這種安靜又沒持續一兩個時辰,寅時末,混亂再次發生,而這一次,并不是小規模了,無數火箭已經射到了官軍陣勢内,又燒起了漫山遍野的山火,一片淩亂。
等到早上天色完放亮的時候,包括孫傳庭、高傑、猛如虎衆人在内,官軍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頂着個大大的黑眼圈。
可衆人此時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權利,繼續頂着疲憊,急急朝着潼關突圍。
這時,就在潼關西部幾十裡外的一座小山上,李自成已經親臨。
劉宗敏笑吟吟的看着遠處淩亂的官軍主力,“闖王,時候差不多了,您下令吧!”
李自成精神也是大振,“黃虎,辛苦了!此戰,你當是頭功!來人,傳我軍令,動手!”
“是!”
“嗚,嗚嗚嗚……”
很快,号鳴聲響起,早已經在這邊埋伏多時的流民軍精銳,瞬時猶如猛虎殺入羊群,迅猛的朝着淩亂的官軍主力殺去。
無數官軍此時本就是驚弓之鳥,又疲憊一夜,早飯都還沒吃呢,哪還有什麼反抗的力氣?
眨眼間,便是兵敗如山倒,紛紛哭爹喊娘的奔逃一片。
而孫傳庭的中軍,更是重中之重!
“孩兒們,看好了,那就是姓孫的狗官的大旗,都他娘的給老子拿出你們的本事來,活捉狗官孫傳庭,為我幹爹報仇!”
這時,一隊約莫兩三千人的流民軍隊伍,竟自從一座小山後繞過來,為首是個銀甲銀盔的年輕小将!
這小将雖是年輕,氣勢卻是絕不比成年人弱,隻有更強!
而他們軍中一群半大孩子,也盡是如此,雖是年輕,可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挂滿了桀骜之色。
年輕小将大呼一聲,便是一馬當先,率先沖向孫傳庭部中軍。
“殺狗官軍啦!”
“哈哈,活捉狗官孫傳庭!”
“孩兒們,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
“吃他娘,喝他娘,闖王來了不納糧……”
一群娃娃兵的氣勢勢不可擋,片刻間便殺的高傑部精銳連連後退。
“不好!”
“是他娘的娃娃營啊!快,快保護督臣,準備突圍!!!”
高傑這時也急眼了,拼了命的招呼他的精銳保護中軍。
出身流民軍系統,官軍中沒有誰比他更了解‘娃娃營’的可怕了,這簡直就是一群被洗了腦的機器!
那些流民軍老營士兵,雖是久經戰陣,但畢竟也知道怕死,跑的時候更是靈巧,有的是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