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科斯塔看見陳沐,不,他說看見鄒元标變魔術了。
他離開阿卡普爾科才不過月餘,從港口到村落全部煥然一新。
唯一沒變的隻有那孤零零幾座聚攏在港務衙門旁邊白牆橘瓦的西班牙式府邸,除此之外,在修士眼中那些原本屬于混皿原住民夾雜玉米杆土屋全部消失不見,入目皆是青磚灰瓦木石結構的明式宅院。
當然,這隻是阿科斯塔眼中的常勝縣。
明軍有足夠的人力讓常勝縣變成那個樣子,但沒有足夠的物力,磚廠出磚畢竟有限,何況縣中木料、石磚已被明軍的鋸木場與燒窯壟斷,百姓哪兒有那麼多錢去購置磚木?
之所以讓阿科斯塔眼中出現那樣的錯覺,是因為常勝縣變大了——四百多個部落酋長在這件事上功不可沒,由明軍提供建材、酋長提供人力,大規模依照規劃合理建築,短時間内将常勝的住宅區擴大了一倍。
圍繞道君廟與縣衙的新建院落最為顯眼,以至于讓阿科斯塔幾乎看不見道君廟以南的村落。
原先居住在港口村落的百姓與遠道而來的酋長相比就要委屈一些,他們居住的房子也在改造,不過用的都是磚窯燒出來的欠火磚與過火磚。
這些原本應該放進磚窯做熟料的不合格産品被知縣鄒元标向軍府讨要,送給百姓改建他們的舊房子。
陳沐本意是不想這樣的,他原本的打算是過了這段磚木用量過大的時期,磚木的定價都不算高,兩年之内港口百姓都能用好磚好瓦翻新自己的房子,不必非急于一時。
更别說他還考慮這些酋長至多半年就走了,到時候完全可以讓港口原來的百姓直接搬進蓋好的新家了,舊房子留給後遷過來的百姓居住。
但鄒元标說人不患寡而患不均,明軍以外來至此,邊患未甯、諸部首領新至令人心浮動,此時最需安定民心,是一會兒都等不得了。
鄒元标的這個‘均’,不是平均,注重尊卑規矩的儒家先賢在原話中的意思也非平均,而是指‘各得其分’,所謂不均,則指的是不分尊卑、不按規矩分配财富。
于上要知道各自本分,于己要保證應得權利。
而在鄒元标眼中,在他治下的縣中,既要講究身份地位的尊卑,也要講究規矩,這規矩便是先來後到,即使要借那些部落首領的人力來修建宅院,他的百姓應得的權利也不能少。
哪怕依照尊卑,他們蓋出的房子是不好的,也要有。
最後陳沐隻能簽署這條命令,并準許軍匠擴大磚瓦廠規模,以滿足縣中建築所需。
常勝縣便成了如今的模樣。
陳沐選擇在新落成的縣衙偏廳接見阿科斯塔,相較而言港務衙門似乎更合适會面,但陳沐不想讓西人談判團感到熟悉、自在。
他要讓阿科斯塔等人發自内心地感覺到這裡已經是大明的常勝縣,而非西班牙的阿卡普爾科。
“這三位是白馬聯盟的白陶、伊族聯盟的鄭屠、釋厄聯盟的牛平章三位首領。”
陳沐笑眯眯地向阿科斯塔介紹着,牛平章就是早先的牛魔王,名字是他自己從千字文裡挑的,意為有辨别才能,也有商量議事的意思。
取這個名字不單單因為這是中國古代重要官職,也因為釋厄聯盟的首領完全就是過家家一般商量出來,一團和氣,遠不如白陶這樣以勢壓人或鄭屠那樣奮力拼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