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中。
周野盤坐在榻上,在隔幾前,一人吃力的趴在那,像是井裡的王八,用力往上擡了擡腦袋。
一個不慎,牽扯到身後的傷口,他猛地吸了一口涼氣。
臀部用力,微微夾住,才使疼痛減緩。
他這才騰出一隻手來,端起一杯酒,送到嘴邊,一口灌了下去。
“來!”
“再給我倒一碗!”
曹操龇牙咧嘴的說道。
“孟德果然了得,到了這種地步還喝的下酒。”
周野笑着說了一句,招了招手,身邊的随從連忙給他滿上。
曹操被擒下後,王平提着他就回頭去找典韋,典韋非常利索的放下了武器。
“不喝又能如何呢?”
曹操哀歎了一口氣,拍了拍趴着的榻:“多喝一些,死的時候不知痛,不是麼?”
說完,他擡頭看着周野,精明的小眼轉了轉。
他想探探周野口風。
看看這個狗東西會不會看在往日情分,亦或者自己女兒面子上,保自己一保。
沒辦法,得知曹操落網後,外面直接沸騰了,請願誅殺曹操的數不勝數。
各種髒水也開始瘋狂往他身上潑。
有說他逼迫劉協,是反賊之首的;有說他挖人祖墳,缺德到頂的;有說他偷人婆娘,無恥至極的……屁話!我哪會做這種事!?
這群讀書人!狗東西!滿嘴謊言——曹操氣抖冷。
“好主意。”
周野笑眯眯的一點頭:“如此,我便多賜你些酒水,讓你日夜在酒醉中度過。”
“于你神情不清時,突然命人割下你的頭來,使你毫無痛苦,如何?”
曹操心涼了。
說不難受是假的。
他跟劉備不一樣,他不想死,他想活着。
但事成定局,他也不是哭哭啼啼的人。
屏息一瞬之後,他發出了一聲歎息,輕輕點頭:“如此,多謝雲天兄了。”
“來,幹。”
周野擡了擡手中的杯子。
曹操開始猛地灌酒,直到醉倒過去。
不知疼痛,也不知恐懼,唯有意識糊塗時,或仰或趴,大醉中胡亂做些詩句,抒發這一聲感歎。
接下來的日子,皆是如此。
以至于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楚,是停在帳内休息,還是被丢在馬車内趕路也不清楚。
“這是要拉我回南陽,趕着新鮮……砍了腦袋不會發臭麼?”
他迷迷糊糊的想着。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給曹操的酒突然斷供了,他從那段渾渾噩噩等死的日子中走了出來,腦子難得清醒。
頭顱一陣疼痛,使他睜開了眼。
“不應該是脖子痛嗎?”
他覺得很奇怪。
拍了拍自己那顆長得不太好看的腦袋。
似乎……多年頭痛的老毛病跟着那一陣痛一塊消失了?
他緩了緩神,向外面看去。
天光黯淡,寒風呼嘯,映透着外面的慘然之景。
天上不見太陽,唯有白茫茫壓抑的色彩鋪在大地上,從帳篷的風口倒入一些色澤。
“這便是陰間之景?”
長醉後的人似乎糊塗依舊。
“大……主公,您醒了!”
帳門被掀開,一尊鐵塔似得漢子走了進來。
典韋臉上被寒風削了一遍,但精神很好,臉上帶着喜色。
曹操看着他,未曾注意到稱呼的變化,而是歎道:“跟我多年,苦了你了,沒想到你來的比我還早。”
典韋撓了撓頭,不明白曹操說些什麼。
緊接着,帳門口一個接一個人走了進來。
夏侯淵、程昱、樂進……
“主公!”
曹操眼睛一睜,随後一拍桌子,怒道:“周雲天不當人子!”
衆人大駭……主公胡說什麼,不要命了!?
“你們想必已開城投降,為何容不得你們,連你們一塊送來這陰間?!”
“陰間?”
衆人聽得發愣。
彼此對視一眼。
還沒醒酒?
“主公,您誤會了,大王放了我們,我們現在到遼東了呢。”程昱連忙解釋。
“在遼東?”
“我們怎麼會在遼東!?”
曹操既興奮,又迷茫。
興奮的是自己沒死,誰也不想死。
迷茫的是到底發生了什麼。
周雲天一直給自己灌酒,不是要自己無痛離世麼?
程昱表情有些古怪,說不上有多少高興的色彩:“讓我們來遼東吹風,來這裡繼續賣命。”
他們的目标,是高句麗、是三韓、是扶餘,是這裡大大小小幾十個割據勢力,以及逃竄到此的司馬懿和幽州豪強勢力。
曹操闊步向前,拉開帳門,寒風立時撲面,像刀子一樣刮了過來。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興奮漸漸淡去。
活是活了下來,但這個任務絕不簡單。
若隻是鎮守一方,使這些外寇難以入侵漢地,那不難。
但要殺進去,蕩平這些勢力,談何容易?
他現在沒有數州之地,有的隻是歸還的這些将領和嫡系軍隊,總數不過兩萬餘人……
“周王說了,錢糧之事不需擔憂,隻要能打勝便是。”程昱道。
“錢糧管夠,也要有兵啊。”
“有兵的。”夏侯淵向前一步,道:“出了關,之前大批幽州人東逃,結果人逃了出來,糧食被周王給劫下了。”
“這些人沒有活路可言,在寒風裡像野鬼似得亂飄,要麼等死要麼自相殘殺,咱們有糧食就能收攏他們。”
真黑啊……連帶曹操在内,幾人忍不住吐槽。
當天下午,劉和又來了,他還給曹操又送來了三位将領:曹仁、曹休、曹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