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陽和竺清月再度見面,是在地面的大堂。
她正和三三兩兩的客人站在一起,等電梯下來。
一如既往安詳的清晨。
這麼一看,就好像世界沒有發生任何改變,無非是落地窗外多了些白蒙蒙的霧氣。
盡管利用通靈能力早早就定位到了她的存在,但是在看到她真真切切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徐向陽還是忍不住長舒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了。
就像蓮姐說的那樣,無論何時,班長大人都是最可靠的對象。
“哎呀,你怎麼跑得滿頭是汗。
”
竺清月注意到靠近這邊的男孩一幅氣喘籲籲的樣子,她便舉起手臂,微笑着用垂下來的袖子擦拭去他額頭上的汗水。
徐向陽抓着她的胳膊,将對方柔軟的手牢牢攥在手心裡。
“你這是幹嘛去了?
”
“回家一趟。
”
“……回家?
感覺你的态度放松得就跟出去郊遊一樣。
”
“我本來就是這麼想的。
可惜世上的事十有八九都難能如人所願。
”
竺清月歎了口氣。
“我一路上過來,發現城裡面到處都是飄來飄去的小安。
這是星潔能力失控的現象吧?
而且是比晚上那次更嚴重的失控。
”
“……大概吧。
”
“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對付。
”竺清月望向窗外的街道,開着沉重的玩笑,“可能得指望奧特曼來拯救我們了。
”
“不需要别人。
”徐向陽的語氣很堅決,“我們倆就行,另外,蓮姐會幫助我們離開的。
”
“蓮姐?
她也來了?
”
“嗯。
”
他将剛才的相遇說了一遍。
“觀星會的人起了内讧。
如果沒想錯的話,孟正的人和龍婆的人已經徹底鬧掰了,并且在某一樓層發生過沖突……當然,我們不需要太在意這個,因為這群人都是我們的敵人。
”
竺清月凝望着他的雙眼,輕輕地笑了起來。
“看來你已經有想法了。
”
徐向陽點點頭,拉着班長大人走到表示酒店内布局的地圖前。
“我們兵分兩路。
”
他一邊說着,一邊指向地圖上消防通道所在的區域。
“剛才在探測的時候,我已經找到星潔的位置了。
有人試圖利用靈媒能力進行氣息上的掩蓋,但這對我來說不起作用。
”
“此外,孟正和龍婆這兩群人各自的分布位置我也已經确定了。
有一批人正在往頂層的方向移動,剩下那批人則在後面追趕。
假如他們的目标都是星潔的話,我們可以認為星潔是被上方那批人帶走了,否則如果是下面這幫人得手,那就沒必要追趕了……”
竺清月在旁邊聽着,時不時點頭,等徐向陽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
“……啊?
”
徐向陽呆了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說不定,星潔她真的是命中注定要毀滅世界的大魔王。
假如這群人就來自于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組織,那麼,他們希望星潔成為自家領袖的緣由也就說的通了。
”
“不會的。
”
徐向陽皺起眉否認。
“你親眼看到了這座城市現如今的景象,還能那麼自信嗎?
”
竺清月的笑容淡淡的,一雙清亮的眸子好似波瀾不起的湖面那般平靜,讓人看不到她内心的真實想法。
“隻要她願意,想要殺死這座城市裡的絕大部分人,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吧。
幾十年前美國人用兩顆原子彈摧毀了兩座日本城市,讓世界感受到了核武器的威力。
而現在,一個女高中生憑借自己獨自一人的力量,就有可能做到遠勝當年的事情……”
“胡說八道,杞人憂天。
”
“那,星潔有沒有提起過自己有想要毀滅城市的想法?
”
“她當然說過,但是現在的她和過去早就不是同一個人了。
”
“是啊,現在的她和過去的她不一樣,那麼今天的她和昨天的她就一定會懷着相同的想法嗎?
你真的能保證?
”
徐向陽的眉頭蹙得更緊。
他沒有反駁,是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也是覺得認為沒有必要反駁。
“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想要說明什麼?
”
“眼下這種狀況,如果硬說不是出于她的意願,總覺得很别扭。
我們見過她真正失控時候的樣子,對不對?
那種龍卷風現象是不受星潔意願控制的,它抗拒他人進入領域内,還會一點點擴張和吞噬周邊。
”
徐向陽的态度不太好,而班長大人的态度依然平靜,她慢悠悠地解釋道:
“可是現在,雖說情況是比昨晚更嚴重,但城市内卻是風平浪靜,隻是所有人的腦袋上面都懸了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準确地說,是養了一群食人魚的大魚缸。
于是,看得見的人們才開始害怕它會不會徹底傾覆,将大家一起吞沒。
”
“有這個能力卻不去做,證明局勢皆在她的掌控之中,這更像是一種耀武揚威。
說不定,現在的星潔已經按照孟正的說法,徹底掌握了自己的能力——她變得比過去強大百倍,所以才會像這樣一口氣捏出幾百條‘小安’,在天上到處巡邏。
這很像她本人的做法,不是嗎?
之前星潔她主動打上我家門來的時候,不就是這麼幹的嗎?
”
“哦,我明白了!
”徐向陽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故作誇張地說,“你原來一直對那天和星潔吵架的事情懷恨在心,惦記到現在!
真是個小肚雞腸的女人啊,說好的‘宰相肚裡能撐船’呢?
”
“……向陽,我是認真的。
”
班長大人歎了口氣。
“我的意思很簡單,‘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我剛才就問過這個問題。
我隻是想從你那邊聽到、或者見到更确切的答複。
”
“那當然啦。
”
竺清月一說“自己很認真”,徐向陽皺緊的神情反倒是徹底舒展開來。
他一邊說着,一邊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見沒有人靠近後,他從褲兜拉出一截東西。
——那是槍管。
金屬在日光燈下反射出冰冷、漆黑的光澤。
竺清月在看到它的時候,一瞬間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之後好像很高興似地露出笑容。
“明白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