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來園區的第六天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程成說道。
也是自己擁有這具身體的第七天,整整一個禮拜。
早上他被通知,參加了一個會議。
大概是因為他連續一個禮拜沒有離開的緣故,和之前的方一鳴林曉一樣,他被安排了一份工作。
給新來的做登記。
這是個苦差事,之前他來的時候,看方一鳴和林曉給自己做登記,覺得他們倆很神秘,身上似乎都籠罩着某種不可言說的光環。
但換成自己來做這件事,他覺得……
真的很無聊。
每天都重複跟一些陌生人說一些重複的話,諄諄告誡他們要遵守這裡的規章制度,沒有想好不要逃跑,外面的世界很危險,有情況跟組織反應……
但到了第二天,該跑的,基本上都不會留。
這讓他感覺自己很沮喪。
但他也明白這些工作的意義,不管是那些新人,還是對自己。
一方面,對那些陌生人,因為自己和他們有過一樣的意識置換經曆,所以自己出面來說,會比較有親和力,言語也會顯得真誠。
另一方面,對于自己來說,那些第二天一個不剩逃跑的參與人員,其實對他也是一種提醒。
很多人第二天都會想方設法打110和園區取得聯系,電話錄音都有……
大部分打電話回來的人,都是那些再次“穿越”不滿意的人。
所謂的穿越,本質上是置換,或者說,是交換。
無條件的交換身體,以及身體附帶的一切,包括健康的身體,财産權,身份的職業權力……
而這個交換過程,是自由的,也就是說,你隻可以跟那些想要交換的人交換。
按照方一鳴的說法,他在第一次跟林曉交換之後,雙方其實就很仔細的讨論過這個問題了。
基本上,事情的發展,并沒有超越他們當初讨論的範疇。
當然,比他們更聰明的人全世界到處都是,方一鳴他們倆剛來園區的第一天,就在内部交流會議上,聽到了類似的言論。
這種說法的主要意思是,意識置換一開始的時候,可能大家是純粹出于新奇和好奇,但是隻要過上一段時間,也許幾天,也許一周,或者更長一些。
總之,當大家開始摸清楚這種交易的規則之後,大家肯定會意識到,這個意識置換的遊戲是有風險的。
不同的人,不同的身份,在這個遊戲代表的價值是不一樣的。
總之,第一批清醒意識到這一點的人,肯定會在意識置換的某個環節,退出這場遊戲,就好像炒股的人,在股價達到他某個心理價位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可以套現離場了。
但意識置換的遊戲并不會馬上消失,因為這個遊戲規模還在擴大,還在有不斷的新人正在加入這場遊戲。
于是就會出現不斷套現和不斷加入的人。
但一個社會現實是,高價值的人在整個遊戲裡必然占據少數,中低價值的人才是主流。
可能加入一百個人,對整個遊戲提供的價值,還不如一個套現離開的人。
這個遊戲會變得越來越沒有吸引力,參與遊戲的人也會不斷降低他們的期望标準。
很諷刺吧,當穿越成為一種普遍行為,穿越者們也不能避免被經濟規律支配——這簡直就是另一個版本的經濟現實。
方一鳴和林曉讨論這個話題僅僅是因為鍵盤嘴炮的樂趣,但是園區裡,甚至國家相關智庫讨論這個,那可就有着非常現實的考量了。
據說現在已經有規定,所有官員現在起,每個月都要接受一次腦部CT掃描。
已經發現了一批開始病變的官員了,也有坐實置換過的……
很多事情暫時還隻能冷處理,但是時間已經迫在眉睫。
光靠網上删帖,已經解決不了問題了。
今天早上又有了一樁新聞爆料,一個70多歲的地産大王,昨天被爆把自己房子裡所有的貴重物品都拿去做了抵押,所有的錢又去買了電子貨币,家裡人第二天發現以為被盜去報警,結果發現老人根本不認識自己,懷疑得了失憶症……
記者們自然隻能報道失憶症,但他的子女們可不接受這個解釋,他們不知道從什麼渠道了解到了一些信息,懷疑自己的父親被别人“穿越”了,正準備去打官司拿回自己的“損失”。
類似的案件其實已經不少了。
隻是輿論被管控罷了。
吃過午飯,程成被告知下午去旁聽一個會議。
方一鳴和林曉他們也去。
程成有點開心,這說明自己也跟方一鳴和林曉一樣,算是半個自己人了。
方一鳴和林曉卻沒他這麼樂觀:“你可能比我們更快成為他們自己人。”
“為什麼?”
“因為你的實驗,你的考驗,已經結束了,”方一鳴說,“我們的……聽說過瀝青實驗嗎?”
程成當然聽過,就是拿瀝青放在漏鬥裡等着它落下去,據說做了一百年。
“我們身上就是了……”
程成倒是也知道他們倆參與的實驗項目,就是意識互換項目——每天要做的,就是睡眠裡互換意識。
這個實驗的目的……說穿了,就是看看這種意識互換的穩定性,或者說,極限在哪。
他們現在已經連續十天多穩定互換了,夢境裡也沒見過其他人,但這還遠遠不夠。
在科學家們還沒找到這種疾病的原理前,這種觀察實驗是沒有止境的。
會議的開始時間是下午2點鐘,中午12點開始,園區裡就陸續不斷的開始有車輛進入了,好幾輛還是大巴車,一車一車的人進來。
他們三個人都還是第一次參加正式的會議,進入會場之後,才發現會場已經密密麻麻坐了幾百号人了。
他們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原來以為所謂的旁聽,就是随便搬把椅子意思一下,結果發現面前還放了麥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