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下面我要說的這個事情,可能會觸及到一些朋友的心吧,請原諒,實屬無意。
2007年的時候,我偶然認識了一個中年人。認識他是因為他是我所見過最老實,也最有正義感的生意人,盡管老實、正義感這些詞和生意人通常聯系并不大。
于是這也注定了他不會賺多少錢,可是雖然如此,他卻為他的太太、兒子,賺取了一個好丈夫、好父親的名聲。雖然我想很多人眼裡的丈夫和父親,都是偉岸的,是散發着光芒的。
可是這個中年人,卻比較特殊。他2009年,查出身患癌症。肺癌加轉移性腎上腺癌,不治之症。但是他硬拖着身體,希望給他老婆賺足餘生的錢,甚至想給他的兒子掙上一套婚房,但是他無法實現他的願望,帶病的身體無法給他足夠的精力。
2009年年底,他住進了醫院。然而,我們大家通常一提到鬧鬼,常常會提到的幾個地方就是:學校、廁所、醫院。
不過分地說,醫院是鬼魂出沒的高發地,這也是為什麼很多人在醫院會感覺不自在,甚至在醫院感覺寒氣逼人,有種被死亡或者陰森感籠罩着。
所以當這個中年男人住進醫院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将再也走不出來。所以趁他還能走動的時候,我有一次去醫院探望他,我告訴他,出去走走吧,想去哪裡玩就去哪裡玩。
兒子很懂事,他辭掉工作,帶着他的父親,從重慶到西安,從西安到鳳凰,從鳳凰到麗江,從麗江到三亞。直到感覺父親身體實在不行了,才把父親帶回來,送到重慶市中醫院,決定采取保守治療。
中年男人的身體每況愈下,我和他也算是忘年交,所以我會常常去探望他。有一次我帶着他坐着輪椅出來遛彎,他興緻勃勃跟我說起他年輕時的故事,出生在50年代,當過民兵,上過山下過鄉,作為回複高考後的第一批考生考上大學,随後進廠車間工作,然後提升為經理,副總,後被小人陷害,蹲過70多天的監獄,出獄後一直在想辦法為自己申訴。
好不容易官司打赢了,但是他也不願意回廠裡上班,于是開始下海自己做生意,雖然沒一夜暴富,但是也在這些年的摸爬滾打中,給自己賺了一套房子,也買了車,剛學會開車沒多久,車瘾還沒過足的時候,卻不幸得了這樣的病。
他很豁達,當他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眼裡滿是閃爍着過往那種快樂重現的光芒,也許人這一生,倒了生命的最後一刻,這些才是最值得回憶和回味的東西。他知道我是做什麼的,他告訴我,他希望我送他最後一程。
他說,人這一生其實很簡單,哪怕過程經過了無數的大起大落,到頭來想想,會思考自己為什麼要這樣生活。現在我們的生活條件太差,空氣、環境、水源、食物,我們有哪一樣是能夠放心的,敢問哪一個人身邊沒有熟識癌症患者?現在醫院裡每天死去的人,十個人至少有一半死于癌症,這些都是為什麼?
真是我們不珍惜自己的身體,還是我們的環境注定了我們這樣的遭遇?
所以當他告訴我,希望我送他一程的時候,我知道,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光了,換句話說,看透了。
他并不願丢下家人撒手西去,卻不得不這樣來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