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鳄鲸蛟都在暴風雨來臨之前,做好了準備。也因為他們的密謀不顯山不露水,卻足以扭轉天下,便使得這次朝會的氣氛猶為肅穆兇險,殺機四伏。
不少朝臣走早早來到了宮中,交頭接耳說着關東和隴右的消息,一個個面色憂慮、如喪考妣。
可議論大半天後,他們才發現導緻這兩則驚天動地消息始作俑者的何鹹,卻還未露面。雖然衆人都得知他已稱病,但沒人會相信今日他還不會出席朝會。
事實上,他們也猜對了,此時的何鹹正在準備着上朝。早上與朱儁一起打完太極拳後,他用過早飯就開始讓柳媚兒幫他穿着那寬大肅重的朝服。
“夫君,父親那裡已然盡力了,董卓如今對夫君已頗為忌憚。聽從王允之計後,決議将夫君留在雒陽。”
何鹹撇了一下嘴,無不憐憫地說道:“董卓可真是記吃不記打,先有伍瓊周毖,後來又是王允。他就不能跟以前一樣,老老實實聽你父親的?”
“李儒寒門出身,且早就追随董卓,難以融入士族大閥。而董卓也知他治理天下,必然還是要靠那些士大夫,所以此時的董卓,自然會多多親近王允這種既是名士、又出身邊塞之人。”一旁仍在用膳的平陽公主悠悠喝下一口白粥,輕描淡寫地言道:“可惜,董卓遠不知道,士人何其驕矜,豈會屈服他這等粗鄙之人?”
何鹹點了點頭,便想到了曆史上董卓遷都長安後變得短智無謀,開始用殘暴手段想壓服士人後,一下便引發了士人的反擊。最後,董卓便死在了王允這種先是名士、後才是邊塞出身之人的手中。
不過,此時不是感慨董卓的時候,何鹹回過頭又向平陽公主問道:“你那邊準備得如何了?”
“天子那邊你可以放心,他這次縱然心中還是厭惡董卓,但更厭惡那些辜負了他的士大夫。”想着今日朝堂上會有一個不一樣的劉協,平陽公主不由微微一笑:“伏家那邊妾身也已打過招呼了,剩下的就看士人的反應和董卓對你究竟忌憚幾何了。”
說到這裡,平陽公主不由放下了碗筷,蹙眉道:“夫君,此番我等利用天子、皇室倒是可以壓服董卓和士大夫,逃離雒陽。不過,自此之後,這兩派恐怕越發會對夫君上心了。”
“無妨,此番離去,我便沒打算再回來。就算回來,也會帶着一位足智多謀、心狠手辣的策士歸來。”
剛說到這裡,一臉凝重的朱儁便已走了過來。看到何鹹還有心情慢悠悠地讓小妾整理朝服,不由催促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如此磨蹭!全雒陽的大臣都心憂如焚,恨不得飛到皇宮,就你還如此悠哉。”
何鹹都懶得搭理朱儁,向平陽公主和柳媚兒留下一個飛吻後,便被朱儁拉着上了馬車,趕赴皇宮而去。
兩人幾乎踩着金鼓聲的尾巴,進入了明堂殿。見禮之後,何鹹忽然就傻了:隻見不知什麼時候,韓融已拜倒在了大殿中央。然後,這位一向持重守禮的老臣,竟然二話不說,直接扒掉了自己的上裳!
看着那老皮松垮的上半身,何鹹差點沒忍住将早飯吐了出來:我咧個去,這是個什麼意思?雖然天氣已然開始轉暖,可也不用這樣誇張吧?
幸好,這個時候韓融開始說話了:“陛下,老臣無能,未曾達成使命。反緻侍禦史桓典、執金吾胡母班、将作大匠吳脩、越騎校尉王绬四人枉死,老臣愧對天子重托,特來負荊請罪,懇請陛下責罰!”
何鹹這才看到,韓融背上原來還捆着兩根荊條,才覺得正常了一些:漢代多重古制禮節的時代啊,要沒這個‘負荊請罪’的典故,韓融如此玩行為藝術,那是要被拖出去罷官的.
可早已謀劃周全的何鹹還有心思胡思亂想,滿朝大臣卻都膽戰心驚不已。畢竟,他從一入殿,他們便看到董卓和少天天子一直陰着臉:天子那邊他們或許不在乎,可董卓卻是頭會吃人的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