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濃重酒氣讓袁鹿感到不舒服,盛骁壓着她不肯松手,嘴唇咬破出皿,也仍不放手。
可他的強硬,并沒讓袁鹿放棄掙紮,她伸手抓了茶幾上放着的水杯,直接從他頭上澆灌下來,然後把杯子扔了出去,清脆一聲,砸在地上。
終于,盛骁的動作停下來。
他确實是喝了不少酒,但沒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
從李橙把他弄上車,問他去哪裡,然後把他送到這裡,全過程他都是默認狀态。他閉着眼,額頭抵在她的額上。
袁鹿用力推了推他,“起來,别裝了。”
他微微睜開眼,與之視線相對,他輕哼一聲,“你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也沒求着你怎麼樣,請你起來,别在我這裡耍酒瘋,這不符合你的身份,也不是你該做的。”
她又用力推了兩下,盛骁擰了擰眉,一把抓住她的手摁住,袁鹿的手使勁在他手心裡掙紮,每次快要掙脫的時候,他就抓緊,反複好多次。
“不用拿這話頂我,我在你跟前什麼樣,你不是不知道。
袁鹿吐了口氣,笑了下,說:“起碼你清醒的時候,應該不會做這種事,不然你也不至于要喝了酒再到我跟前來耍這酒瘋。你不會想借着酒勁,強迫我上床吧?”
盛骁神色變了變,片刻後,松開了手,從她身上起來,坐到一邊。
袁鹿整了整衣服和頭發,說:“你自己給李特助打電話,我的電話他不接。”
她起身,去衛生間洗了洗臉,然後待在裡面,久久沒有出去,一直到外面響起關門聲。袁鹿看着鏡子裡眼紅的自己笑了下,把毛巾挂上,轉身出去。
砸碎的玻璃杯還落在地上,隻是多了皿迹,那皿迹一路到門口。
她心裡揪了一下,愣怔片刻,拿了掃把清理幹淨。
再回書房工作,自然已經徹底沒了心思。
她盯着電腦發呆,然後随便找了個電影來看,看完以後她就去睡覺了。
第二天,她安排好事情,就回了一趟樾城。一方面是想在這邊看看有什麼市場,另一方面是過來看看卓彥馨。
怎麼說呢,可能是感同身受。
一個女人在流産以後那種内心脆弱,是需要有人在身邊陪伴排遣。即便卓彥馨看起來很厲害很堅強,但她始終覺得,再強大的女人,内心總歸還是會有柔軟的一面。
誰也不想天生堅強,是沒有辦法,才隻能讓自己變得極其的強大,強大到百毒不侵。
人被接回了袁鹿家。
翁薔基本上每天來一回,假裝關心,袁鹿到的時候,她正好還在,站在房門口,嘴上說着關切的話語,看着是真的關心。
袁鹿沒見過,隻覺得這位婦女氣質不錯,保養的很好,衣着低調,但掩不住她身上的貴婦氣質。
裴麗正好熬了湯,見她回來,滿眼驚喜,“你怎麼回來也不說一聲。”
“回自己家還要提前報備啊?我是過來出差,正好就回家。”她看了翁薔一眼。
裴麗介紹說:“這是卓彥馨的阿姨。”
那就是後母了。
袁鹿:“您好,我是老卓的朋友。”
“真漂亮。”
“伯母也很有氣質。”
非常直白的客套話,說完後,袁鹿進了房間,讓翁薔在客廳裡坐。
進去後,她掩上門,卓彥馨在玩手機,朝着她翻了個大白眼,說:“跟她客套個屁啊。”
“她誇我,我回個禮而已。”她把包放在書桌上,走到床邊坐下來,把她手機拿過來,“好好休息呗。”
“專門來看我的麼?”
“不是,我出差。”
“樾城有什麼商務?”
“有啊,跟我們這邊本土的地産公司約了時間,想合作一下。還有咱們這邊的一些特有産業,襪業啊,珍珠市場啊什麼的。”
卓彥馨雙手抱臂,“怎麼突然往這邊發展?想回來?”
“那倒沒有,北城那邊的分公司才開起來,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回來。隻不過我覺得想給自己在這邊弄一條後路,說不定有一天千帆過盡,我就想回來了。小城市總歸是安逸,真的覺得累了,我也不想勉強自己。根在哪裡,就回哪裡呗。”
“你這是鐵了心了啊?”
“嗯?”她笑着,裝作不懂的樣子。
卓彥馨沒繼續講,隻是抱着抱枕,往邊上挪了挪,袁鹿則順勢坐過去,兩人靠坐在一起。裴麗送了吃的進來,零食是給袁鹿,雞湯是給卓彥馨。
然後對袁鹿說:“這就交給你,我出去一趟。”
“好。”
出房門順手把門關上。
卓彥馨倒也不含糊,雞湯喝了個幹淨,并贊美裴麗廚藝了得。
袁鹿打開電視,随便找了一部電影投屏,然後跟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你這麼做,周羨知道麼?”
“最好他知道,本來就沒打算瞞着。”
“打什麼主意呢?”
卓彥馨啧了聲,“沒有,本來就是紙包不住火的事兒,除非我人間蒸發。”
“人間蒸發,人家也能掘地三尺。還有,你有沒有想過,一切那麼順利,并不是他不知道,而是知道縱容你這麼做。說不定你心裡的彎彎繞繞,他一清二楚。”
“别說的那麼吓人,我害怕。”卓彥馨勾住她的手臂,假裝小鳥依人靠在她身上。
袁鹿嫌棄惡心,給她一掌推開。
随後,袁鹿跟她提了一嘴江韌的事兒。
卓彥馨驚訝,“這麼恐怖?”
“也怪我,就不該亂說話。”
“那你去看過沒有?”
“沒,說是脫離了生命危險。”
“這人也是夠狠,不過我還挺佩服的,也不知道遭受了什麼,以前沒看出來。”
袁鹿想到以前顔嫚跟她說過的話,笑了笑說:“是我疏忽,對一個病人說這樣的話,确實容易出事。他不是情深意切,他好像是有遺傳到他媽媽的病,以前他表姐跟我講過,我給忘了。”
卓彥馨看着她,“你這是自責麼?”
“不是。我怕他醒過來找我報仇。”
……
第二天,袁鹿一早出門,到達約定地點。
這是一家私人的咖啡館,位置比較偏,在住宅區内,袁鹿是弄了導航還找了半天,所幸門口裝修的别緻,還算打眼,轉悠了兩圈才瞧見。
她覺得特别,就先拍了一張照,發朋友圈。
進去後,吧台前就一個人,裡面開着暖氣,男人就穿着藍色的襯衣,身上挂着黑色的圍裙,長相清俊,瞧着年紀也不大,他擡眼,朝着袁鹿露出燦爛的笑,“您好,想喝什麼?”
袁鹿對咖啡沒什麼講究,“就來個招牌吧。”
“好。”
她站在旁邊看他弄,帥哥幹活,還是挺賞心悅目,特别是拉花的時候。袁鹿很少有這種小資情調,咖啡很香。
袁鹿問:“這店什麼時候開的?你是老闆麼?”
“開了兩年了,今年是第三年。”
約的人還沒來,她就先坐在吧台前,“你開在這裡,平常有生意麼?”
袁鹿猜測這人是個小開,家裡肯定不缺錢,不指着這個賺錢。
“其實還行。”他笑了笑,把台面整理幹淨。
袁鹿調整了一下濾鏡,認認真真拍了一張照片,然後從包裡挖出一張名片,“要不要幫你做廣告?”
男人淺淺笑了下,雙手接過,“好啊。”
袁鹿端了咖啡找了個位置坐下,把整理好的方案拿出來看了一遍,确認資料沒有少,就靜靜的等。
半小時後,距離約定時間已經過了二十分鐘,外面并沒有動靜,袁鹿跟聯系人發了個信息,詢問是否改時間,沒有得到回應。
一杯咖啡喝完,袁鹿聞到松餅的香味,直接要了一份。
老闆端上來的時候,解了圍裙,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問:“咖啡好喝麼?”
袁鹿的注意力從松餅上移開,擡眼看着眼前的人,想了一下,笑道:“你是海鳴集團的?”
“你耐心還蠻好的。”
袁鹿笑了笑,“怪不得怎麼約在這麼個地方。”
她拿手機看了一下,顯然眼前這人應該不是聯系人,跟她聯系的是個女的,而且年輕不輕。海鳴集團家裡有兩位少爺,大少爺早就獨當一面,算年紀小少爺跟眼前這位相仿,應該初出茅廬沒多久。
會過來管這一塊業務,也不過分,肯定是要曆練的。
“你先吃,吃完我們再談。”
“好。”袁鹿也不客氣,畢竟讓她白等了半個小時。
袁鹿一邊吃,一邊跟他閑聊兩句,“其實我挺好奇,為什麼你們會選擇典創?就算樾城沒有比較成熟的廣告公司,但杭城肯定不少。”
“我比較喜歡你們的創意,所以選擇了你們,另外既然是老鄉,一個美女小姐姐在外打拼我肯定要捧場。再者,我們在海市的一個小項目,跟你們公司有過一次合作,那麼有第二次也不意外了。”
袁鹿:“那我必然盡心竭力,費用方面絕對給你打最優惠的折扣。”
聊完整個方案差不多中午,陳巍請她吃午飯,袁鹿應了。
路上,她發了個朋友圈,給這咖啡店打了個廣告。
李橙的微信她沒删除,李橙是時刻關注她的動态,這條自然也落在他眼裡。原本以為前天盛總能借着這股酒勁,把事情給辦了,結果不但沒辦好,自己的腳還搞傷了,這會中午得閑,正在醫院裡換藥。
腳底闆紮傷,最是折磨人,他站在旁邊,瞧着面無表情的盛總,有點心疼。
這時,盛骁手機響起,他看了眼,本來不想接,但想着對方昨天也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就接了起來。
“什麼事?”
“沒在忙吧?”唐茉問。
“沒。”
“有個事兒想跟你交代一下,前天我去找了袁鹿,本來是想幫忙,但看來是弄巧成拙。”
盛骁眉頭皺了皺,本想壓着火,可腳底心傳來的疼痛,惹的他一下子壓不住火,“你現在跟我說有什麼意思?你做都已經做了,再跟我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不等唐茉再說什麼,盛骁直接挂斷了電話,并呵斥醫生下手太重。
李橙也不敢多言。
他兩個腳都紮傷了,換好藥後,起身就走,健步如飛,看着一點也不像是受傷的人。
下午要見兩波人,晚上還有飯局。
車上,盛骁訓斥李橙,說:“以後不要給我擅自做主,你以為自己的做法很聰明,也要看當事人領不領情。再做這種事,獎金全部扣完。”
李橙:“是,我明白了。”
午飯,沈蘊庭約的地方,李橙把人送到,就在外面等着。
兩人聊工程的事兒,全程沈蘊庭比較積極,他跟傅芝毓結婚以後,可謂商場得意。他說完,看盛骁興緻不高,放下筷子,拿紙巾擦了擦嘴,問:“怎麼?跟袁鹿還沒和好?”
“你廢話有點多。”
“我這不是作為朋友,替你排憂解難麼。工作上你有本事,但這感情的事兒,當局者迷傍觀者清。”
“我不想談。”
“也對,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世界上美女那麼多,這袁鹿看久了也就那樣。她也是個不識好歹的,她那樣的女人你随便找,你這樣的男人,她找起來可沒那麼容易了。”沈蘊庭拍拍他的肩膀,“我覺得還是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強強聯合最好,袁鹿這人腦子不好。”
盛骁一把将他的手甩開,“我看你腦子也一般。”
沈蘊庭噗嗤笑了聲,拿了根煙點上,“這不,還是護着呢。所以,你裝什麼裝。”
片刻,沈蘊庭斂了笑,難得一本正經的,說:“話說回來,這女人心狠起來,就真的非常狠。而且她們的心思我們猜不了,你要不想斷,就趁早,要真想斷了,那你就當我沒說。”
“你哪兒來的感悟?”
沈蘊庭的笑有幾分苦澀,“因為碰到過絕情的。人都是犯賤的,愛誰不好,偏要愛上這種臭女人,心裡痛也愛,所以這感情真碰不得。我以後是不想再碰。”他一邊說,一邊自顧自的搖頭,心裡隐隐犯疼。
沈蘊庭多少明白盛骁心裡的症結是什麼,無非是袁鹿打了孩子,不在乎他,心裡不舒服。
他抖了抖煙灰,說:“其實就算袁鹿擅自打掉了孩子,你也該想想你自己的問題,為什麼她會義無反顧的打掉,另外這孩子打掉了,真正受傷的人可不是你。她能鼓起勇氣把孩子打掉,那就說明決心很大,你該考慮的是她回不回頭的問題,而不是你甘不甘心的問題。”
沈蘊庭不管盛骁這會是什麼心情,反正自己挺郁悶,自顧自的說:“你都不知道,我上次做了個夢,夢到我去當了接盤俠,還當的開開心心。早上起來給自己怄的不行,覺得自己太賤了。”
盛骁:“确實。”
“靠,你不能安慰我一下?就這麼直接确實了?”
盛骁:“沒說你。”
他把抽了一半的煙摁滅,“想不到你這個玩了無數女人的浪子,有一天還能有這種覺悟。”
“我不覺得你這話是在誇我。”沈蘊庭托着腮幫,“怎麼着?你有決定了?”
他笑了笑,“上輩子欠她的。”
“啧啧。”沈蘊庭搓了搓手臂,“肉麻。”
盛骁起身,拎了衣服就走,這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時時刻刻的疼。
晚上,飯局結束,盛骁讓司機去袁鹿那兒。
李橙咳了兩聲,說:“袁姐不在家。”
“在哪兒?”
“回樾城了。”
他默了一會,“去機場。”
“好的。”
李橙松了口氣,覺得苦日子應該要到頭了。
盛骁到樾城已經是深夜,他先回家落腳。
然而,不湊巧的是,袁鹿傍晚就去了海市。
第二天上午,盛骁上門拜訪,裴麗有些詫異,“鹿鹿昨天傍晚的車子去了海市,你不知道麼?”
正好,這會卓彥馨出來上廁所,見着他,笑着打了聲招呼。
盛骁說:“這樣啊,我來這邊是談生意,知道她在這邊,本來是想給她個驚喜的。”
“哦,既然來,就在家裡吃午飯吧。我正要準備出去買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