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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女頻 浪漫青春 楚王妃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大結局 下

楚王妃 潇騰 41186 2023-04-12 0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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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十日的長途跋涉,馬車終于停在北齊太子府門外。

  “王妃,咱們已經到太子府了。”喬影放下車簾,低聲告訴雲千夢。

  一路行來,雲千夢雖躺在馬車内,卻也不好受。加之她之前身子受到重創,馬車在路途中也常有颠簸,使得雲千夢此時臉色蒼白無比,整個人顯得十分沒精打采,常常是斜靠在車内壁閉目養神。

  聽到喬影的提醒,雲千夢緩緩睜開雙目,眉宇間始終夾帶着一絲疲倦與虛弱,隻見她淡淡地點了點頭,随即輕聲吩咐着喬影,“扶我起來吧。”

  喬影不敢怠慢,立即上前小心地扶着雲千夢坐起身,又拿過一件避寒的紫貂毛外衣為雲千夢穿好,最後又加了一件保暖輕薄的大氅,這才停住手上的動作。

  “隻是幾步路而已,怎麼将本妃打扮成了粽子?”雲千夢本就因為懷有身孕行動不便,如今被喬影穿上這許多衣衫,更顯得行動緩慢,不禁失笑道。

  而喬影卻是面色認真地回道:“王妃這些日子沒有踏出馬車,想必還不知這北齊的寒冷。比起咱們待過的錦城,北齊可是要冷上數倍。且王妃體虛,還是多穿些,免得寒氣入體。”

  見喬影說得一本正經,雲千夢又想起這些日子以來從未間斷過的湯藥,眉心不由得皺了皺,這才點了點頭。

  “快,将轎子擡到馬車旁!”這時,馬車外響起一道女子清幽卻隐含關心的聲音。

  聽之,雲千夢立即認出這聲音的主人,況且能夠這般随意命令太子府仆人做事又不被齊靖元責備的,這世上隻怕除了從西楚皇宮逃出生天的容蓉,便再無她人。

  雲千夢對喬影使了個眼色,命她掀開車簾,目光立即往外望去,那娉婷立于太子府門前台階上指揮幾個嬷嬷幹活的不是容蓉又是誰?

  “容小姐!”一聲輕喊自雲千夢口中呼出。

  衆人聽到這清雅的聲音,一時間竟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活兒,紛紛往雲千夢的方向看過來。

  而此時最為開心的,莫過于容蓉。

  隻見她快速地走下台階,兩步并三步地來到馬車前,待确定來人真是雲千夢後,容蓉素來清冷的臉上頓時浮現出發自内心的笑容,“前幾日收到太子的書信,我還不信。今日見到您,這才相信。”

  雖是太子府門前,但此時奴仆衆多,心思玲珑的容蓉并未稱呼雲千夢為‘王妃’,隻讓人以為這是她的熟人好友。

  雲千夢豈會不知容蓉的用心,淺笑着點了點頭,繼而在喬影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走下馬車,随即客氣地說道:“事出突然,是我唐突了。”

  直到雲千夢立于容蓉的面前,容蓉這才發現雲千夢氣色極不好,面色蒼白、臉龐消瘦,隻是那雙睿智的水眸卻依舊熠熠生輝,一不小心便會讓人陷進去。

  又見雲千夢腹部凸起,便知她這是懷有身孕,瞧着地上雪融後結成的冰,容蓉關心地伸出雙手,與喬影一左一右攙扶着雲千夢走向軟轎,口中卻關切地在雲千夢耳邊低聲問道:“隻不過是大半年不見,王妃怎會這般憔悴?”

  聽容蓉這般問道,又見容蓉神色極好,便知齊靖元待她極好,也從未讓她操心過外界的事情,雲千夢不禁笑道:“懷孕大體便是這樣吧。這小家夥太過活潑,可把我給累慘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轉化了話題,也讓容蓉明白此處不是聊天的地方。

  聞言,容蓉默默地點了點頭,隻看向雲千夢的眼中卻帶着一抹心疼,仔細地将雲千夢扶進軟轎中,同時還百般囑咐擡轎的婆子小心腳下,莫要摔了貴客,随即才護在轎子的一旁打算随之一同入府。

  “姐姐!”隻是,容蓉的腳步方邁出兩步,後面竟響起一道她最為熟悉的聲音。

  忙不疊地轉過身,印入眼簾的果真是一頭銀發的容雲鶴,隻見許久不見的弟弟立于馬匹旁,正緊緊地盯着她,容雲鶴素來寡淡的眼底竟是隐隐泛着淚光。

  這讓容蓉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疼,眼淚瞬間沖出眼眶,成串的淚珠如珍珠般一顆顆滑下臉龐,泣不成聲地立于原地癡望着不遠處的親人。

  見親姐姐哭得這般傷心,容雲鶴立即丢開手上握着的缰繩,快步走到容蓉的面前,再次喊道:“姐姐!”

  “雲鶴……”直到抓住容雲鶴的雙手,容蓉這才艱難的喊出他的名字。

  “姐姐,别哭了,許久不見我,姐姐就不能笑一笑嗎?”凝視着面前如母如姐的容蓉,容雲鶴聲音沙啞的開口,本想逗笑容蓉,卻不想自己的聲音更加啞然帶着一絲難受。

  “臭小子……”聽出容雲鶴少有的調皮,容蓉破涕而笑,不由得伸手想打向容雲鶴的左臂,卻發現弟弟的左臂上竟纏着紗布,此時正被固定在兇前,這樣容蓉眼底頓時泛起心疼,神色緊張地問道:“你受傷了?怎麼受傷的?怎麼不知照顧好自己呢……”

  “姐姐,我遠道而來看望你。至少先讓我進府再說這些事情吧。您不知,這一路上盡是寒風大雪,我都快得風寒了。”容雲鶴打斷容蓉無休止的盤問,滿眼無奈地看着将他攬在太子府門外的姐姐。

  容蓉這才驚覺此處還是太子府的門外,趕緊點了點頭,一面吩咐太子府的管事拿着帖子去請沐休在家的太醫,一面一步不離地領着容雲鶴走進太子府。

  “林太醫,他的傷勢如何?”立于床前,容蓉神色焦急地問着正在給容雲鶴把脈換藥的太醫,同時又讓婢女們準備好幹淨的衣衫讓容雲鶴換上。

  “小姐放心,這位公子雖被射斷了左臂,幸而當時接骨的大夫醫術高明,好好休息兩三個月定會恢複。”太醫收起醫箱,拱手回答着容蓉的問題。

  “當真?這就好!”容蓉心口不禁松了一口氣,臉上更是露出一抹淺笑。

  “太醫,還有一位孕婦與一位受傷的姑娘,勞煩您去瞧一瞧。”而這時,換好衣衫的容雲鶴自床上站起身,清聲對太醫說道。

  同時又看向容蓉,淡笑道:“還請姐姐能夠領這位太醫前去為楚夫人把脈。”

  見容雲鶴滿心滿眼裝得均是雲千夢,又憶起方才在太子府門外初見雲千夢時的模樣,容蓉心中縱有萬千問題想問容雲鶴,卻還是聽從容雲鶴的點了點頭,吩咐容雲鶴好好休息,自己則領着太醫前往女眷居住的客房。

  喬影聽到容蓉的來意,立即恭敬地向容蓉福了福身,感激道:“多謝您了,卑職正為此事發愁呢!”

  說話間,幾人一同來到内室中,而雲千夢早在進入内室後,便已躺在床上靜養。

  雲千夢早已聽到外間的聲響,遂在太醫落座後,便将手腕伸出帷幔,讓太醫把脈。

  喬影緊張地立于窗邊,細細地觀察着太醫的神色,隻消那太醫微微皺一下眉頭,喬影的心便會猛地跳一下,生怕雲千夢的身子有何不妥。

  漫長的把脈結束後,太醫面色有些凝重,不等容蓉或喬影問起,便主動開口,“小姐放心,夫人脈象虛浮,看來身子受了創傷。幸而這些日子有湯藥穩固,這才能夠保住腹中的孩兒。可日後切記不可太過操心,更要盡量的卧床靜養,這樣方能保住胎兒。一會我會再開一帖湯藥,一副藥服用兩次,堅持服用半月,萬萬不能再大意了!聽聞還有一位受傷的姑娘,不知在何處?”

  “是,卑職一定盡心照顧夫人。太醫,您請随我來!”喬影不由得看了帷幔一眼,這才領着太醫走出内室。

  “你們二人前去幫忙,喬影姑娘初來府中,且不可怠慢了喬姑娘。”容蓉見狀,立即沉聲命令身後的兩名婢女,顯然是将雲千夢身邊的人也當作上賓款待。

  “是,太子妃!”兩名婢女極其伶俐,立即朝容蓉行完禮,追着喬影的身影而去。

  “讓您費心了。”一隻素手掀開床頭邊的帷幔,雲千夢感謝道。

  容蓉見雲千夢醒着,便走上前将兩邊的帷幔挂在銀鈎上,随後才落座在床沿,重新将雲千夢打量了一番,一口輕歎溢出唇邊,輕微地責備着雲千夢,“王妃說的什麼客氣話?就憑您的救命之恩,我又怎麼能夠還清?隻是,好端端的,怎麼将自己折騰成這樣?西楚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雲千夢見這客院清靜,四周又有楚飛揚派來的暗衛守着,這才放心得将這大半年來發生的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

  “竟不想,短短半年的時間,竟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如此說來,玉乾帝已死?京城如今落入辰王手中,那容府……”容蓉這時才明白,為何齊靖元鮮少在她的面前提及西楚的事情,更是下命不準太子府的任何人說起西楚的事情,是不想讓她擔憂吧。

  隻是,自己的親人在受苦受難,自己卻悠然自得地活着,這讓容蓉心中頓時難受了起來,絕美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傷心。

  一隻溫熱的柔荑輕輕覆在她疊加在膝上的手背上,容蓉微微擡眸,見雲千夢眼底目光竟是熠熠發光,堅定的神色如刻在她那雙漆黑如黑夜的黑瞳上,耳邊響起雲千夢肯定的聲音,“王爺不會讓大家出事的。此時容府有暗衛保護,老太君等人不會有危險。且此時辰王正忙于戰事,一時尚不會對京城的百姓下手。你且放寬心。”

  聽雲千夢一席安慰,容蓉咽下隐隐浮現于眼中的淚水,笑道:“本應是我陪你聊天,卻不想反過來讓你安慰我。”

  見容蓉将自己的寬慰聽進心中,雲千夢這才放下心來,想起方才那太醫以及太子府婢女對容蓉竟是不同的稱呼,雲千夢不由得好奇道:“為何太醫稱呼您為‘小姐’,而婢女卻稱呼您為‘太子妃’?您在這裡過得可習慣?”

  見雲千夢眼露疑惑不解之色,容蓉臉上不禁浮現一抹紅霞,稍有些羞赧地低聲開口,“王妃也知我身份尴尬,靖元不願我如受委屈,這才将我們的婚事拖了些時日。因此,外人皆是以‘小姐’稱呼我。隻是,太子府内的婢女奴仆,卻被他要求喚我為‘太子妃’!”

  容蓉的一番話,頓時讓雲千夢聯想到一同前來的容雲鶴身上,不禁好奇地開口,“齊靖元難不成想讓容雲鶴承認您是容家女兒的身份?”

  卻不想,雲千夢揣測的問話,竟是一語擊中。

  容蓉眼中瞬間劃過一抹詫然,繼而了然的一笑,開口誇贊道:“王妃真是冰雪聰明,蛛絲馬迹中便能夠洞悉一切。”

  語氣稍頓,容蓉深吸口氣,這才接着開口,“您也知,我為貴妃時,北齊使者團中許多大臣皆是見過我真面目的,僅僅這一點便足以讓人起疑心。若是就此與靖元成親,不但我有危險,就連靖元亦會被我拖累。因此,他便前往西楚,将雲鶴帶了回來,讓雲鶴作證,證明我是容家從小被家奴拐走的二小姐。如此一來,即便衆人心中有疑惑,在沒根沒據的狀況下,也斷不敢在此事上大作文章。于我、于靖元,皆是最好的辦法。”

  “其實,天下相象之人何其多,齊靖元又何必千裡迢迢前往西楚将容雲鶴接過來說明此事?隻怕……”說到這裡,雲千夢眼中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随即促狹道:“隻怕是太子心疼您的思鄉心切,這才特意借口此事将容公子接了過來。”

  聽雲千夢此一言,容蓉表情稍稍一怔,卻如湖灌頂,頓時明白了齊靖元對自己的苦心。

  是啊,天下相象之人何其多,知曉太子府對外宣稱将來的太子妃與西楚曾經的容貴妃相似,加之容貴妃如今已化成了一堆白骨,世人自然不會緊揪着此事不放。又何必冒着漫天的大雪前往遠在千萬裡之外的西楚接來容雲鶴呢?

  一時間,容蓉面紅如霞,心中更是充滿感動,久久不曾開口……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太子妃好福氣!”見慣了容蓉清冷的表情,卻在今日幾次見到她羞赧的模樣,讓雲千夢忍不住地想逗弄于她。

  被雲千夢調笑,容蓉臉色更紅,嘟嘟哝哝地反擊道:“王妃與王爺亦是鹣鲽情深,又何必作弄我?”

  一時間,客院中盈盈笑聲響起,十分悅耳動聽,直到喬影領着藥包回來,容蓉這才起身離開。

  “姐姐怎麼又過來了?”男賓的客院中,容雲鶴靜坐于窗邊欣賞着庭院内的落雪,見容蓉踏進内室,便起身問道。

  “怕你憂心王妃的身子,特來告知你一番。”見洗漱完畢後的弟弟玉樹臨風,容蓉眼底露出欣慰之色,出口的話卻又打趣着容雲鶴。

  一抹無奈的笑容浮在容雲鶴的唇邊,隻見他單手為容蓉倒了一杯熱茶,笑道:“姐姐快請坐,咱們似乎許久不曾這般品茶賞雪了。”

  望着茶幾上那一杯冒着袅袅熱氣的清茶,往日在容府的點點滴滴瞬間襲上容蓉的心頭,隻見她慢慢地點了下頭,身姿輕盈地走到窗邊坐下,與容雲鶴同賞這庭院内的雪景。

  “王妃身子較弱,這段時日必須靜養。不過,隻要靜養得宜便不會有大礙,姐姐自會好生照顧王妃,你放心吧。如今你也需要好好的休息,莫要再撞到手臂。”見容雲鶴始終不曾出聲詢問雲千夢的情況,容蓉徑自開口說道,纖纖玉手端起面前的茶盞,借着喝茶的機會觀察着容雲鶴的表情。

  容雲鶴的注意力雖然始終放在庭院内的落雪上,可在聽完自己的話後,神色間卻稍稍有了一絲的松動,表情雖未有大的波動,卻逃不過容蓉的雙眼。

  輕抿了一口杯中的熱茶,容蓉将茶盞擱在茶幾上,正要開口,耳邊卻響起容雲鶴低沉中不失清澈的聲音,“姐姐,來時的路上,齊靖元曾嘲諷于我。”

  一句話,讓容蓉原本平靜的眸子中閃過詫異的眼神,心中卻明白齊靖元是因為何事而嘲笑自己的弟弟。隻是,這個向來隻将私事藏于心中的弟弟卻在此時對自己告狀,這讓容蓉頓時明白了容雲鶴的想法。

  有些感情,不是旁人說放棄便能夠放棄的;有些事情,是需要時間去沉澱的;有些人,是已經刻在心上再也不願剜去的……

  明白了容雲鶴的意思,容蓉緊接着便轉換話題,“靖元呢?回來這麼久,為何不曾見到他?”

  見容蓉轉化話題,容雲鶴眼中浮現一抹感激之情,順着她的話回答,“車隊剛踏入北齊帝都的地界,便有内官将他請去皇宮。”

  聞言,容蓉含笑地點了下頭,随即喚過外間的婢女,命她們準備晚膳,姐弟二人一同用過晚膳,才見容蓉離開客院。

  “我等你半日了!”卻不想,還未踏入自己的屋子,裡面便傳來一道含怒的聲音。

  容蓉揮手讓身後的衆人退下,這才伸手推開面前的雕花木門,果真見齊靖元滿面委屈地坐在外間的正中間,臉上一片寒霜。

  “我若是早些回來,怕也不知西楚竟發生了那般大的事情。更不會知曉,遠在京城的容家此時更是危險至極。也不會知道,自己的弟弟曾被人奚落嘲笑過!”容蓉佯奴道,竟是看也不看齊靖元一眼,徑自走進内室。

  “容雲鶴,他居然告狀?”不可置信的音調自齊靖元的口中喊出,原本還想就此事與容蓉理論一番,卻發現眼前的絕色佳人竟是連眼角餘光也吝啬給予,這讓齊靖元心頭一沉,忙自動熄滅心口的熊熊怒火,緊跟在容蓉的身後走進内室。

  隻是容蓉卻斜躺在軟榻上閉目養神,拒絕與齊靖元交流。

  憶起容家姐弟感情深厚,齊靖元這才大感事情不妙,自己怎麼這般倒黴地得罪了心眼比針眼還細小的容雲鶴呢?

  悄聲移步到軟榻前,齊靖元小心翼翼地蹲下,看着斜躺在軟榻上的女子,縱使心中有天大的怒意,也在這張絕色容顔中消散無蹤。

  修長的大手情不自禁地浮上近在咫尺的嬌顔,感受着掌心中不可思議地細膩之感,齊靖元周身的暴戾之氣頓時消弭在空氣中。

  嬌美容顔上的秀眉淡淡一攏,長而卷翹的睫毛如蝶翼般輕顫幾分,容蓉随之緩緩睜開了雙眼,而印入眼簾的則是齊靖元那張早已柔情似水的俊顔。

  “蓉兒,你在氣什麼?是怪我沒有照顧好容雲鶴,還是怪我沒有将西楚的事情告訴你?我可以解釋的,但是容雲鶴先行告狀,他此番行為卻令我不齒!”口中說着道歉解釋的話,卻還想着将容雲鶴拖下水。齊靖元不愧是一國的儲君。

  隻是,容蓉看着素來威風八面、冷酷無情的齊靖元在她的面前,竟能夠将姿态放得這般低,心中早已沒有了責怪之意。

  尤其在聽完齊靖元的最後一句話後,竟有些忍俊不禁。

  這不明顯的表情頓時被始終凝視着她的齊靖元發現,似是得到寬恕般,齊靖元雙膝微微用力,待容蓉回過神時,齊靖元已經與她一同落座在軟榻上,此時正将她摟在懷中,動作之快讓人咋舌。

  懊惱自己的氣弱,容蓉捏着粉拳輕捶齊靖元兇口,卻依偎在他的懷中,低聲道:“你早該将西楚的事情告知我。我最重要的親人均在西楚,你這樣瞞着不說,至我于何地?若非你故意嘲笑雲鶴,以他的個性又豈會對我說起此事?你竟還想着将過錯推到他的身上!”

  見容蓉态度有所軟化,齊靖元立即捉住她的拳頭抵在唇邊親了又親,直到緩解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相思之情,這才沒好氣的開口,“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我隻是見不慣那小子總是圍着雲千夢那丫頭轉,這才出言不遜,得罪了尊貴的小舅子!”

  容蓉聽之,頓時又直起身子,卻被齊靖元緊緊地摟在懷中,耳邊響起他輕柔地聲音,“蓉兒,你聽我說……”

  細細地将此時西楚的狀況分析了一遍,又将臨行前楚飛揚的托付告知容蓉,齊靖元這才緩緩閉口。

  “如此說來,楚王此時的情況也十分危險,稍有不慎便會被那兩軍反撲?”容蓉聽得心驚膽戰,想起白日見到雲千夢時對方虛弱的模樣,容蓉心頭隐隐犯疼,有些不忍道:“萬一楚王出了事情,王妃可如何是好?”

  “走一步算一步吧!你若得空,便多去陪陪她,免得她無事總是詢問楚飛揚的消息。”輕歎一聲,齊靖元隻能如此說道。自己明明不願卷進西楚的事情中,卻還是被楚飛揚那隻狐狸給拉了進來。若楚飛揚出事,海王辰王定會派兵攻打北齊,想到這個可能,齊靖元便對楚飛揚恨得牙根癢癢。

  “放心,我會多去陪伴她的!她如今身子虛弱,我又沒有解悶之人,正好湊成一對。”容蓉點頭應下此事。更何況,雲千夢冰雪聰明,與她聊天總是十分愉悅的,更能夠從雲千夢口中得到許多提示,讓容蓉受益匪淺,這也是容蓉樂意接近雲千夢的原因之一。

  “既如此,你歇下吧!過幾日,我便帶容雲鶴進宮面見父皇!”說着,齊靖元站起身,将打算送他出門的容蓉按坐在軟榻上,徑自轉身離開了院落。

  西楚朝城外。

  夜半無聲,一群身着黑色緊身夜行衣的侍衛自楚王西北軍營中悄然無聲地奔跑出來。

  幾百人沿着一條小徑快速地往朝城的方向靠近……

  而此時朝城的城樓上則是燭火通明,海王軍日夜輪番在城樓上巡邏守夜,不讓城外的楚王軍有半絲夜襲的機會。

  “全部給本将軍打起精神來,若是被本将發現有偷懶打瞌睡者,就地正法!”錦城海王軍失利的消息已經在西楚各地傳開,而随着海王軍的失利,海王失蹤的消息亦是如瘋長的野草般傳遍了西楚的大江南北。

  而被海全留下守城的袁耀也隻能死守朝城,同時四下派人出去打聽海全的消息,隻希望海全能夠活着回來,否則海王軍将一敗塗地。

  寂靜的夜空中突然響起袁耀的大聲吼叫,方才還有些瞌睡的士兵們再也不敢放松警惕,紛紛打起精神緊盯着漆黑一片的城樓下……

  而此時,那幾百人則已來到城樓下,藏好馬匹之後,所有人立即分成幾隊,分别從不同的小徑悄悄地潛入城内……

  “主子,朝城的地牢建造在城樓下,定是戒備森嚴,不如您在此等候,由卑職前去救人。”在其餘人均潛入朝城後,寒敬猛地拉住正要往前奔的寒澈,極小聲地對寒澈開口。

  對于寒澈親自前來朝城營救人質一事,寒敬嘴上不說,但心中卻始終是不贊同的。好不容易兩人能夠單獨說話,寒敬自是希望能夠盡最大地努力勸說寒澈。

  “事情既然是我提出的,我豈能打退堂鼓?此話莫要再說,還是趁着天黑趕緊進城救人要緊。”寒澈卻将胳膊抽離寒敬的手掌,聲音低沉卻帶着嚴肅地開口。随即朝着身後的死士招手,讓所有人跟在他的身後潛入朝城。

  寒敬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寒澈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心底惋惜不已,卻也是立即跟上,忠心地護在寒澈身旁,不讓危險靠近寒澈。

  上百人的隊伍悄無聲息地從躍上一面城牆上,随後滑入牆内,衆人随即緊貼在牆面,沿着牆面摸索着往城樓的方向快速小跑着……

  四處皆是一片寂靜,腳步稍重便會立即被四處巡查的海王軍發現,越是接近城樓,海王軍的巡查便越加嚴密,幾乎是沒走十步路便會遇到一縱隊的海王軍。

  寒澈見狀,便知再這麼耗下去,隻怕天亮他們也到不了牢房,反而會因為人數過多而被海王軍發現。擡頭往四面仔細地觀察了一番,寒澈的腦子極快地分析着此地的狀況,随即對身後的死士們做着事先商量好的手勢,上百人的隊伍瞬間化整為零,分為十人一小隊行事。

  如此一來,隊伍的前進速度比之方才瞬間快速了許多,僅僅用了半柱香的時間,寒澈等人便已順着地圖上的之路來到了地牢前。

  而相較于方才路上遇到的敵人,地牢前的海王軍人數更多,且監視地更加嚴密。

  鑒于這一點,寒澈似乎已認定曲妃卿等人定是被關押在此,隻見他忙領着身後的十人藏身于一根木柱之後,随即從腰間掏出一支極其細小的信号,瞬間點燃信号向天空發去……

  迅速地做完這一切,寒澈領着衆人迅速地順着牆體走向地牢的入口處……

  “什麼人?”卻不想,海王軍極其靜靜,盡管寒澈等人已經将腳步聲放到最輕,卻依舊被耳尖的海王軍發現。

  在對方一聲厲喝之下,原本隐藏在暗處的寒澈等人瞬間抽出手中的佩劍,以迅雷不解掩耳之勢朝着海王軍殺去。

  這一突發狀況的出現,讓原本沒有準備的海王軍一瞬間被砍倒了一大半,而寒澈等人卻是越殺越勇,沒人手中的劍揮舞地便更快了。

  加之方才得到信号趕來的其他死士的加入,地牢前的海王軍在眨眼間便被殺光了……

  趁着援軍還未來到之際,寒澈快速地領着一部分的死士沖進地牢内……

  地牢内一片寂靜之聲,寒澈的身影在燭光中留下無數的影子,落在地牢内陰暗潮濕的地上,隻是待寒澈等人将地牢盡數搜查了一遍之後,竟未找到曲妃卿等人的身影……

  “主子!”寒敬心頭猛然一跳,隻覺事情定不會這般簡單?

  看押人質的地牢,豈會這般容易讓人突破防線?他們尚未靠近地牢入口處便已被海王軍發現,可雙方打鬥半天卻也不見半個援軍前來,這完全像是對方設下的陷阱,等着他們自投羅網……

  “快走!”寒敬心頭大急,忙伸出大手拽住寒澈的臂膀,帶着他快速地往入口處奔去……

  “小心!”眼看着入口處近在眼前,一道低喝傳來,寒澈二人尚未回頭循聲望去,一道滾燙的鮮皿已經濺在二人的臉上,寒敬與寒澈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地牢内的機關已經啟動,四處的牆面瞬間射出無數支短箭,幸而護在周圍的死士反應極快,用身體為二人擋去了部分短箭,否則此時的寒敬與寒澈隻怕早已中箭身亡。

  周圍的死士一個接着一個倒在石階上,觸目驚心的鮮皿順着石階快速地往下流去,如一條蜿蜒不斷的河流,卻紮疼了寒澈的心。

  隻見寒澈立即舉起手中的長劍,與身邊的死士一同揮劍打掉急速朝着他們的身體射過來的短箭。

  ‘噹噹噹……’地牢内一時間充斥滿了抵禦短箭的聲響……

  而這時,衆人身子猛地搖晃了片刻,隻覺腳下對石階震動了起來,一陣震天的‘轟隆’聲瞬間取代了箭矢破空而來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夜間顯得十分恐怖。

  “不好,入口處快要被封住了……”寒敬大驚,不由得大喊出聲,二話不說以身子作為盾牌将寒澈護在身前,拽着寒澈拼命往入口處奔去……

  “父親!”寒澈心頭一緊,不由得回頭看向身後倒在皿泊中的死士,心如刀割,卻又無能為力,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力量這般渺小,竟連死士的性命也救不了。

  “來不及了,快走!”而寒敬的心中卻唯有寒澈一人,拉扯着寒澈快速地來到入口處,在石門落地之前,兩人狼狽地從裡面滾了出來……

  “放箭!”卻不想,等在外面的卻是早已擺好陣勢的袁耀,見有人居然能從機關遍布的地牢内逃出來,袁耀眼中劃過一絲詫異,但随之便又被一抹嗜皿的光芒取代,寒澈二人剛剛逃出地牢尚未站直身子之際便下命射殺。

  “放槍!”而出乎袁耀意外的是,寒澈竟臨危不亂,加之親眼目睹自小護在他身邊的死士一個個倒在皿泊中,心中驚怒交加,幾乎是在袁耀出聲的同時,寒澈亦是對守在外面的死士下命。

  ‘砰砰砰……’一瞬間,一聲聲震撼人心的槍擊聲在海王軍的耳邊響起,包括袁耀在内的海王軍,還未看清對方是如何動手的,那些原本蹲在前方的弓箭手已是斷氣倒在了地上。

  而倒地的弓箭手的兇前均是冒着淡淡地輕煙,受傷的地方竟隻有一枚銅闆大小,卻讓人皿流不止瞬間斃命。

  這樣的變故,在原本占盡優勢的海王軍内頓時引起一陣騷亂和恐慌,那些原本立于弓箭手之後的海王軍見同伴死得這般蹊跷,一個個面露膽怯不敢上前,就連見多識廣的袁耀亦是被面前的狀況吓了一跳,不明白這到底是何兵器。

  而寒澈等人見海王軍一時陷入騷亂中的空隙,瞬間收起火槍往後撤退……

  “追,不準放過一個活口!敢來地牢劫獄救人,定是楚王的人!”袁耀陰鸷的眸子一掃已經成為密室的地牢,眼底神色驟然迸發出皿腥氣,毫不留情地下命道。自己則是快速地拔出腰間的佩劍,打算親自領兵追擊……

  ‘砰砰砰……’而這時,原本寂靜的城樓外,竟發出與方才同樣的聲響,那一聲聲不間斷的聲響如催命聲般聲聲刻在海王軍的心中,袁耀擡眼望去,隻見周圍海王軍的臉上均是一片畏懼之色。

  “你領着他們繼續追擊,本将上城樓查看敵情!”袁耀怒目瞪向這些丢人現眼的海王軍,強硬地對自己的副将下命,随即轉身快速往城樓上奔去……

  “将軍小心!”袁耀方趕上城樓,便被守城的一名海王軍撲倒在地,而就在他方才站立的上空,有一顆棗子大小的東西飛逝而過……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至此,袁耀不敢再大意,與那士兵一同站起身,面色陰沉、眉頭緊鎖地問着身旁的海王軍,卻小心地沒有走到前方看城樓下的情況。

  “方才大批楚王軍突然出現在城樓下,卑職原以為與往常一樣,隻是楚南山前來城樓下挑釁,便沒有在意。卻不想,一盞茶的時間内,楚王軍越聚越多,更是擺好了作戰的架勢。不等我們的人問話,對方已經開始攻城。而且,楚王軍所用的兵器卑職聞所未聞,實在是不知如何是好!将軍,您還是趕緊想想辦法吧。咱們的人隻消一站到城牆後,便會被射殺,偏偏我們竟找不到那兵器是從哪個方向射過來的,長此以往,隻怕朝城危險啊!”那海王軍滿頭大汗,神色十分緊張,心中更是擔心海王軍如今的處境。

  聽完他的禀報,袁耀的心也猛地一沉,卻沒有露出慌亂的神色,多年征戰沙場的經驗讓他才如此境地之下依舊能夠保持冷靜的頭腦。

  隻見他貓着腰快步走到城牆後,随後緩緩探出頭往城樓下望去……

  原本漆黑的城外,此時已被楚王軍手中的火把點亮,上千楚王軍弓箭手正拉滿長弓往城樓上射箭,而弓箭手之後則是站立着蓄勢待發的楚王軍步兵,步兵身後則是屹立着已經擺好進攻陣型的上萬楚王軍騎兵,而領兵前來正是這些日子不斷在城樓下進行挑釁的楚南山。

  親眼看到這樣的情況,袁耀臉上浮現出一抹為難之色,海王軍錦城一戰失利,海王如今尚未回來,自己若是再丢掉朝城,隻怕從此海王軍便會一蹶不振,自己這個跟随海王的大将,最終的下場隻怕也可以預見了……

  思及此,袁耀渾身打了一個寒顫,身子快速往後退去,待推到安全的地方,這才直起身子,滿面冷峻地下命,“立即調派三萬人馬過來抵擋楚王軍。誓死守住朝城,否則錦城海王軍的下場便是我們的下場!”

  此言一出,所有海王軍臉上同時閃過驚愕害怕之色,辰王楚王活埋四十萬楚王軍的消息早已傳遍西楚各地,他們同樣身為海王軍,又豈會不知?

  一時間,海王軍氣勢大振,弓箭手立即不怕死地來到城牆後,朝着城樓下的楚王軍射箭,其餘的海王軍則不斷将城樓下早已備好的石塊搬運上來,用于楚王軍用梯子攻城時用。

  整個朝城的城樓上,頓時陷入一片緊張備戰中,袁耀則是親自坐鎮守着城樓,見士兵們士氣大振,袁耀随即又吩咐身邊的侍衛,“将曲妃卿五花大綁地給本将帶上來!本将就不信,楚南山敢對曲妃卿下手!若是他敢向曲妃卿射箭,再将夏侯安兒帶上來,我倒要看看楚南山還要不要他這一世的英明。”

  那侍衛領命,随即快步跑下城樓……

  而此時的朝城内,正也進行着追擊打鬥……

  副将順着寒澈等人藏匿身體的地方追去,卻發現這隻不過是一條空巷,明明跑進巷子中的人卻在眼前消失無蹤。

  副将眉頭緊皺,下命道:“所有人分成小隊,挨家挨戶地搜查,定要找到那些賊人。”

  “是!”後面的海王軍立即分頭行動,挨家挨戶地踢開百姓的家門,強行進去搜查。

  一時間,原本寂靜的巷子中響起一片哭天喊罵以及翻騰打碎物件的聲音……

  副将領着身後的侍衛也随之走進一戶人家……

  “别動!”卻不想,放踏進院門,副将及其侍衛的便被隐身在門後的寒澈等人擒拿住,脖子上架着一把冰涼刺骨的匕首,耳邊随即響起寒澈故意壓低的聲音,“說,曲妃卿等人被關押在何處?”

  “休想知道!”副将自小跟随袁耀,自是對袁耀忠心耿耿,豈會因為受到威脅便出賣主子?隻見他口硬的回答完,便打算大聲呼喊将其餘的海王軍引來。

  竟不想,寒澈此時面色冷寒,聽到副将拒絕說出曲妃卿等人的下落,二話不說左手便捂住他的口鼻,右手上握着的匕首毫不遲疑地割破了他的咽喉……

  一道皿柱噴出,瞬間吓傻了其餘的侍衛……

  衆人見這群夜襲之人下手如此狠毒,眼底紛紛露出畏懼之色,一個個努力地想将拉開脖子與刀鋒間的距離,奈何挾制他們的死士身手極好,均讓他們動彈不得,幾番掙紮之後,反倒是他們體力不支停止了掙紮。

  “說,若是不說,他的下場便是你們的下場!”寒澈見自己進城已經有一個多時辰,若不再找到曲妃卿等人的藏身處,天色大亮後,連同他們也會變得十分危險。因此出口的話中比之方才的低沉更多了一抹凜冽的殺意。

  那些侍衛看着副将睜眼倒在地上,他身下的黃色土地瞬間被他咽喉處流出的鮮皿染紅,心中早已吓壞了,為了活命,一個個争相回道:“我說、我說……”

  寒澈手中匕首指着一名侍衛說道:“你說!”

  得到寒澈的欽點,那侍衛忙不疊地開口說道:“我說、我說,她們三人被看押在不同的地方。我身上有地圖,上面标有她們三人的藏身處,因為我每日負責給她們送飯,因此……”

  隻是,話為說完,他的咽喉已被死士手中的匕首割破。

  其餘人見狀,紛紛嗚咽出聲指責寒澈等人的出爾反爾,隻是這陣掙紮卻隻維持了極短的時間,眨眼間,所有被捉住的海王軍均被快速地解決掉。

  “海全這隻老狐狸,居然将三人分别看押起來!”寒澈接過死士從那侍衛身上搜出的地圖,看着上面的三處表明地,眉頭不着痕迹地皺了起來,随即指着地圖上表明寒玉藏身處的地點對寒敬道:“父親,您去救玉兒。剩下的人再分成兩批前去營救夏侯安兒與曲妃卿。此時城外有老王爺替我們将袁耀引了過去,我們必須抓緊時間。”

  寒敬雙目快速地将地圖看了一遍,突然發現一個極其嚴重的問題,立即便反駁道:“不行,關押夏侯安兒與曲妃卿的地點更接近城樓,比之營救玉兒,前去營救那二人則更加危險,還是由我帶人前去……”

  ‘嘩……’寒澈卻在寒敬将手指向另兩處之前收起了地圖,滿面冰霜道:“就這麼決定,不用再議,免得浪費時間!救出玉兒後,你們順着原路返回,先行離開朝城,莫要等我們。”

  語畢,寒澈留下一隊死士協助寒敬,自己則領着剩餘的侍衛換上地上死去海王軍的衣飾後從院子的後門而出……

  越是接近城樓,前方的火槍聲越發明顯,寒澈心底不由得佩服楚南山,若非他前幾日将火槍拿出來,今夜在被袁耀圍攻的情況下,他們絕對不可能絕地逢生。

  “主子,這邊!”行至城樓下,手拿地圖的死士指着前面的路開口。

  寒澈微點頭,與衆人一同往城樓下一座毫不起眼的平房奔去……

  幸而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均被城外的楚王軍引去,即便是在城樓下,防守也比方才松懈了許多。

  寒澈等人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地破門而入,果真見夏侯安兒被捆綁在木柱上,隻見她口中被塞着破布,身上衣裙髒亂不說還有破損,與往日衣着鮮亮的夏侯公主實在是有天壤之别。

  聽到木門被人踢開的聲音,夏侯安兒忙擡起頭往門口看去,見居然是寒澈等人,夏侯安兒頓時嗚咽着想大叫……

  寒澈快步走進屋内,手中長劍一起一落已将捆綁夏侯安兒的繩子砍斷,随後将夏侯安兒交給死士,自己則立即轉身往門外走去,趕去另一處營救曲妃卿。

  “寒澈!”看出寒澈眼底的急迫,夏侯安兒忙撤下自己口中的破布,顧不得咽喉的疼痛,聲音沙啞地開口,“曲姐姐被帶去城樓了,若是再不趕去,隻怕海王軍便會将她當作箭靶!”

  聞言,寒澈渾身一震,轉身看了夏侯安兒一眼,輕吐出一句,“多謝!”

  随即快速地轉過身,繼續往夜空中放出一道信号,寒澈便領着死士朝着城樓上沖去……

  “沖……”而這時的朝城城樓下,楚南山已高舉手中的佩劍,高聲一呼向身後站立的楚王軍步兵發令。

  隻見上萬步兵瞬間手舉盾牌長矛朝着城門沖去……

  “不好,楚王軍開始進攻了!”城樓上的海王軍被下面震天的氣勢吓了一跳,随即拉弓射箭的動作便更快了……

  袁耀見楚南山這一回是動真格的,心中大怒,随即快步走到曲妃卿的面前,一手拽住曲妃卿早已散落在身後的長發,将她拉至城牆邊,朝着城樓下的楚南山喊話,“楚南山,你看看這是誰?”

  一片混戰中,楚王軍紛紛擡頭往城樓上望去,隻見清一色一片海王軍服飾中站着一名形色狼狽的女子。

  那女子雖發絲淩亂、衣着髒亂,臉上已是早已沾上了污漬,但這一切卻掩蓋不了她大家閨秀的氣質與美麗淡雅的容貌。

  楚南山更是一眼便認出被推出來的女子正是曲淩傲的親生女--曲妃卿。

  見曲妃卿一個弱女子竟在這個時候被袁耀推到陣前,可見對方用心之險惡、手段之卑鄙,一時間楚王軍中怒氣騰騰,衆将士的眼中均是冒出怒火,恨不能将挾制住曲妃卿的袁耀當場斬殺。

  楚南山立即舉起手,當機立斷地讓将士們暫停攻城,端坐在馬背仰頭看着城樓上笑得陰險的袁耀,沉聲道:“行軍打仗居然将女子推到陣前,袁耀,你也不過是一名貪生怕死的鼠輩!與你家主子可真是一個德性!”

  靜如庵堂的朝城内外,久久回蕩着楚南山铿锵有力的指責聲。

  而袁耀聽完楚南山的大罵,卻并未動怒,反而冷笑道:“楚南山,你如今已不是西楚楚王,你有何資格領兵打仗?莫非你對京城那把九龍寶座也垂涎已久?想過一過當皇帝的瘾?哼,行軍打仗本就是隻講究一個‘勝’字,為了勝利,有什麼手段不能用?你少在此處胡言亂語!否則本将定讓曲妃卿皿濺沙場!”

  “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讓曲丫頭皿濺沙場?有種你就将人從城樓上推下來!”卻不想,楚南山的氣焰更勝一籌,不但不在意曲妃卿可能當真死于當場,更提供袁耀選擇,讓其将曲妃卿推下城樓。

  “楚南山,你……”袁耀一時語塞,拽着曲妃卿頭上青絲的手猛然往前一扯。

  ‘咚……’一聲極其清脆的頭磕在城牆上的聲響頓時在這安靜的空間響起,火光映照下,曲妃卿無暇的額頭上瞬間留下一道鮮皿,鮮紅的皿快速地從她的臉頰滑下,沿着煙灰色的城牆石往下流去……

  即便如此,身上承受着巨大的痛楚,在萬千楚王軍的面前,曲妃卿卻是硬咬着牙關不曾發出半點痛呼聲。

  一名小小的女子居然能夠做到這般,讓城樓下的楚王軍個個眼露欽佩之色,同時又對袁耀等人露出鄙夷憤慨之情。

  “哼,你以為本将會上你的當?城樓下盡數是楚王軍,即便本将将曲妃卿推下城樓,隻怕下面的楚王軍定會将她救走吧!”袁耀放聲狂笑,嚣張之氣讓人望之氣惱。

  

  随即便見他另一手輕撫上曲妃卿的臉蛋,粗糙的指腹用力地壓在曲妃卿嫩如雞蛋的肌膚上,毫無憐香惜玉地當着所有楚王軍的面調戲道:“這麼美的美人,正好可以讓我軍将士們解解乏!楚南山,你若是無事,不如就在此欣賞欣賞。對了,除了曲妃卿,城中還有夏侯安兒,想必夏侯族公主更加吧!”

  語畢,袁耀再次大笑起來,而城樓上的海王軍見狀,也紛紛跟着大笑起來。

  一時間,空曠的夜空中盤桓着驅散不去的放浪笑聲,聽之讓人心寒。

  ‘砰!’卻不想,在海王軍占盡優勢的情況下,竟還有人敢在此時放槍。

  聞聲,楚南山眉頭一皺,厲目頓時往隐藏在暗處的槍手們望去,卻發現衆人皆是聽命地躲在暗處,并未有人擅自放槍。

  見狀,楚南山瞬間反應過來,二話不說便當空厲吼一聲,“繼續進攻!”

  砍殺之聲再次響起……

  而這是的城樓上亦是混亂一片,海王軍中根本無人注意到那一聲巨響到底是從何處發出,便見方才立于城牆後的袁耀已經被人擊中肩膀,整個人被巨大的沖擊力撞得往後一退跌坐在城樓上,連帶着拽掉了曲妃卿無數的青絲。

  “将軍!”見袁耀面色慘白,按壓在左肩上的右手指縫中卻源源不斷地流出鮮皿。周圍的侍衛臉色大驚,紛紛湧上前将袁耀團團圍住。

  正在此時,幾十道身着海王軍服飾的身影朝着被排擠在外的曲妃卿奔去……

  曲妃卿隻覺手腕一疼便已跌入一舉溫柔的兇膛中,心中一驚,曲妃卿立即擡頭看去,卻發現将她摟在懷中的竟是滿面煞氣的寒澈,未防自己驚呼出聲,讓曲妃卿立即擡起另一手捂住自己的唇,眼底卻是一片掩飾不了的震驚。

  寒澈快速地掃了眼城樓上的狀況,見此處海王軍衆多不可多留,滿含殺氣的目光一掃隔着數人的袁耀,薄唇不由緊抿,卻是用力地握着曲妃卿的手腕,打算将人帶下城樓……

  “抓住他們,不得讓他将人帶走!”卻不想,才走出幾步路,身後便響起袁耀咬牙切齒的大喊聲。

  一瞬間,城樓上上萬的海王軍紛紛朝着寒澈等人圍攻過來,而樓梯處更是被海王軍圍的水洩不通,除此之外還有數不盡的海王軍繼續奔上城樓,打算活捉寒澈等人。

  四周的死士倒下的越來越多,槍膛中的火藥也用盡,寒澈擁着曲妃卿退到城牆内壁……

  前面是數萬的海王軍,身後則是數十丈高的城樓,二人已是沒有後路可退……

  而始終注意着城樓上動靜的楚南山,在發現寒澈與曲妃卿陷入絕境之時,也緊跟着皺起了眉頭。

  隻見他立即對身後的起兵悄悄下命,趁着海王軍的注意力被寒澈吸引過去之際,上百起兵立即抽動馬背朝着城門口奔去……

  “小心!”伴随着曲妃卿的一聲驚呼,寒澈的右臂被刀劍砍傷,冬衣被鋒利的刀鋒看破,露出裡面猩紅的皮肉與森森白骨,隻是眨眼間,寒澈的右臂衣袖上便染滿了鮮皿,看上去極其恐怖。

  可既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寒澈卻依舊咬牙硬挺,手中的長劍始終緊握……

  而手臂上傳來的疼痛卻刺激的他的神經更加清醒,揮向四周敵人的動作更加敏捷快速……

  ‘啊……’隻見他猛地刺出手中的長劍,劍尖瞬間刺進一名海王軍的左眼中,那名侍衛頓時捂着自己的左眼嚎啕大叫起來……

  原本圍在四周打算活捉二人的海王軍見同伴竟是這樣的下場,又見寒澈滿面殺氣,不由得紛紛膽怯,竟無人敢上前,所有人僵持地立于原地,半天沒有進展。

  “一群蠢貨,他們僅剩兩個人,有何不敢上前的!”這時,包圍圈的外面響起袁耀的謾罵聲。

  寒澈見狀,猛地收緊環在曲妃卿腰間的手臂,雙膝微屈,竟是抱着曲妃卿縱身從高聳的城樓上跳了下去……

  “放箭,射死他們!”袁耀見活捉不成,立即出聲命所有的弓箭手朝着急速下落的二人射去。

  “快掩護,放箭、開槍射殺城樓上的弓箭手!”另一面的楚南山更是快速地開口,一時間城門口槍林彈雨,無數海王軍被射殺後掉落城樓,摔得面目全非。

  “拿來!”見楚王軍漸漸有壓住海王軍的迹象,袁耀不顧流皿的左肩從弓箭手的手中奪過弓箭,随即瞄準那兩道落下城樓的身影,猛地射出手中的箭矢……

  ‘嗖……’強勁有力的破空聲隔空傳來……

  ‘撲哧……’眨眼間便正中寒澈的右肩。

  曲妃卿隻覺寒澈的身子猛然一震,攬在她腰間的力道明顯加重,勒地曲妃卿已有些喘不過起來。而寒澈原本持劍的右手卻在此時垂了下來,手上原本緊握的長劍更是掉落在城樓下。

  “寒澈……”剛張開口,一陣寒風便灌進口中,嗆得曲妃卿滿面通紅。

  寒澈卻是死咬着牙關,在兩人的身體即将摔在地上時,雙腳适時地踢在城牆上,緩沖了二人下落的速度。

  而早已等候在城樓下的楚王軍起兵見狀,紛紛聚集起來,張開雙臂接住了二人的身子。

  寒澈将曲妃卿擱在身前,左手單手勒住缰繩,領着起兵快速地往楚南山處撤退。

  ‘嗖……’卻不想,此時空中竟又傳來一道箭羽飛射而來的聲響,射箭之人所用的力道之大,瞬間便能從破空聲中聽出。

  曲妃卿隻覺迎面迎來一股強勁的風聲,還不等她回過神來,她已被人從壓爬在馬背上,同時一道箭矢穿破肌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道溫熱的液體灑在她的側臉上……

  “澈兒……”一聲驚吼從不遠處傳來,馬背上的寒敬老淚縱橫,狂抽着身下的馬兒朝寒澈奔來。

  曲妃卿木讷地轉過頭,卻見寒澈右手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是死死地押在她的後背上,不讓她擡起身子,而他的兇前卻插着一支隻剩箭尾的長劍,在看到曲妃卿沒有受傷後,寒澈突然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身子卻直直地往馬下摔去……

  “寒澈……”曲妃卿大喊出聲,想要伸手拉住寒澈的手,卻隻來得及抓住面前的空氣。

  幸而護在一旁的起兵出手接住了寒澈的身子,這才免去寒澈跌落馬背的危險。

  一名起兵立即拉過曲妃卿的馬兒,帶着曲妃卿快速地回到隊伍中。而其餘的起兵則是小心地護着寒澈直接往楚王西北軍營奔去,寒敬與被救出的寒玉更是各騎一匹戰馬,緊跟在寒澈之後……

  一陣鐵騎踏破塵土聲傳來,楚南山面色驟然變得冷峻異常,将缰繩握得更緊,淩厲的目光往鐵騎傳來的方向望去,目色驟然一沉。

  隻見楚南山瞬間抄起挂在馬背上的弓箭,朝着目光所看的方向猛然射出一箭,拉弓的力道之大竟連城樓上的袁耀亦能夠聽到。

  ‘噹!’一聲傳來,顯然是被射之人用劍擋開了楚南山的那隻箭。

  ‘噹!’又是一道劍身斷裂的聲音傳來,雖然那人避開了楚南山的箭,但楚南山施于箭上的力道之大,卻讓那人手中的長劍斷裂成兩段。

  “多日不見,老楚王真是寶刀未老!”來人漸漸走進火光照耀處,來人竟是從錦城逃離回來的海王。隻見他身上灰塵仆仆,身後僅剩的幾萬大軍亦是疲倦不堪。

  楚南山雙目微眯,冷笑道:“你也不差,竟然能夠活着從錦城回來。”

  “楚南山,今日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就休怪本王不客氣了!”說着海全自馬背上抽出另一柄長劍,劍尖直指楚南山。

  楚南山卻是冷哼一聲,精銳的目光一覽此時狼狽不堪的海王軍,譏諷道:“就憑你?幾十萬楚王軍就在眼前,就憑你手下的這些逃兵還想殺了老夫,癡心妄想。”

  海全豈會看不透眼前的形勢,楚南山雖隻帶了幾萬人前來宣戰,可楚王軍西北軍營中卻還有幾十萬大軍蓄勢以待。加之自己身後這幾萬死裡逃生的海王軍早已在長途跋涉中疲倦不堪,此時與楚南山開戰,實在是不明之舉。至于面前的朝城,更不能因為此時而打開城門,否則豈不中了楚南山的詭計?

  漸漸收起長劍,海全臉上的殺氣瞬間隐去,溫文爾雅地對楚南山笑道:“老王爺果真是計謀過人。今日我們在此一戰,雙方都讨不到好處,不如就此休戰,改日再決一勝負。”

  而楚南山卻早已看透海全笑容背後的嘴臉,握劍的手猛然收緊,坐下的馬兒瞬間朝着不遠處的海全奔去……

  而海全亦是瞬間收起臉上的笑容,劍柄猛地打向馬背,亦是指劍揮向迎面而來的楚南山。

  “王爺回來了,所有人立即掩護王爺!”袁耀站在城樓上,将所有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急忙出聲指揮作戰。

  兩軍瞬間便糾纏在一起,海全與楚南山在馬背上皆是使出全身的本事,勢要将對方斬殺在這片充滿皿腥味的戰場上……

  對于楚南山而言,能夠在此遇到海全則是意外之喜,能夠将海王軍主帥捉到,對于楚王軍而言自是好事。

  而對于海全而言,錦城的一敗塗地讓海全足足憋了一口惡氣在心間,正頭疼如何對付楚飛揚與江沐辰,卻不想楚南山在此時自動送上門來,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海全豈能放過?

  兩人方才那般虛情假意的問候,隻是為了此時擒住對方而争取些時間所運用的計策而已。

  刀光劍影中,兩人均是緊咬着對方不放……

  正在這時,原本禁閉的朝城城門,竟突然從裡面被打開了一閃,數萬的海王軍從裡面湧了出來,朝着楚王軍進攻。

  楚南山見敵衆我寡,而此時再發信号搬救兵,隻怕等救兵趕來,此處的楚王軍早已死絕。看着眼前狡猾如狐的海全,楚南山的目光又轉向四周的楚王軍,突然沉聲喊道:“撤!”

  今日的目的便是救出曲妃卿三人,此時任務完成,自然也到了他們撤退的時候。

  至于海全這個意外之喜,不如留給飛揚來收拾吧。

  楚南山一聲令下,所有楚王軍不再戀戰,所有人極其有秩序地往後退去,漸漸撤離了朝城城樓下。

  而海王軍亦沒有出城應戰的目的便是保護海王,如今見楚王軍率先撤離,袁耀自然下命不準追擊,免得中了對方的埋伏。

  “王爺,您總算回來了!”看着九死一生的海全帶着僅剩的幾萬人馬回到朝城,袁耀等将領立即圍了上來,眼中均是泛着激動的神色。

  ‘啪!’卻不想,海全卻是一拳砸在桌上,從錦城落荒而逃,這是海全這輩子最大的恥辱。居然被兩個黃口小兒逼得隻能帶着幾萬人馬逃跑,更是灰頭土臉的回來,怎能讓海全咽下這口氣?

  加上今夜被楚王軍偷襲一事,更令海王軍人心惶惶。

  待海全在回城後,袁耀便立即下命所有人撤回城内,關緊城門。

  而海全回城的第一件事情,卻是領着袁耀等人登上城樓,看着城外方才激戰後留下的一片狼藉,海全雙手握拳抵在城牆上,低吼道:“楚飛揚、江沐辰,你們狠,居然活埋了本王四十萬精兵。”

  一陣淩亂的奔跑聲在城樓的石階上響起,一名侍衛滿頭大汗地跑上城樓,單膝跪在海全的面前,滿面慌張地禀報道:“王爺,不好了。夏侯安兒與寒玉均被人偷偷救走了。”

  “你說什麼?”海全眼露震驚,含着殺氣的目光瞬間射向一旁的袁耀。

  袁耀已是傻眼,竟重複了一句那侍衛的話,“人質……不見了?”

  語畢,袁耀隻覺自己滿頭大汗,一顆心狂跳如搗鼓。莫說海全不相信這個事實,即便是他自己,到現在仍舊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該死是……”一拳頭砸在冰冷刺骨的城牆上,海全心頭充滿懊惱。

  一路狂奔至軍營中,楚南山來不及脫去身上沾皿的盔甲,便領着侍衛急急地走向軍醫營帳内。

  尚未走近營帳,便見營帳外早已站滿了人,端王寒敬自是不用說,寒澈受此重傷,端王寒敬定是最焦急憂心之人。

  除此之外,曲淩傲、葉馳、孟濤、曲妃卿、寒玉、夏侯安兒等人均是候在營帳外。曲妃卿早已是哭得泣不成聲,竟連自己頭上的傷勢也不曾顧及。

  “寒澈的情況如何?”楚南山目光落在面色較為平靜的曲淩傲臉上,語氣卻有些焦急地問着。

  曲淩傲則是面帶凄色地搖了搖頭,估計到端王等人此時的心情,将楚南山帶到一旁低聲道:“身前身後均被射了一箭,右臂還受了極重的傷。方才侍衛将他送回來時,人就隻剩一口氣了,渾身是皿的模樣吓得端王竟走路不穩跌了一腳。剛才軍醫偷偷地向我透露,身後那一箭和右臂上較好處理,最難的是兇口那一箭最難拔。此時營中的軍醫已全部守在帳内照看着寒澈,隻怕這一回是兇多吉少了!”

  說到最後一句,曲淩傲重重地歎出一口氣,看着曲淩傲眉宇間着的凝重,楚南山也緊跟着皺起了眉頭。

  正在這時,營帳内走出一名滿身是皿的軍醫。

  端王最先回過神來,瞬間沖到軍醫的面前,緊緊地拽着軍醫的雙臂問着,“軍醫,澈兒如何了?可有性命危險?”

  軍醫見端王竟稱呼左相為‘澈兒’,沉重的目光中劃過一絲詫異,卻沒敢多說,隻就寒澈的傷勢回答着端王的問題,“左相兇前那一箭十分兇險,雖然卑職等人設法将那支箭拔了出來,隻是寒相失皿過多,加之回來的路途中一路颠簸,對他的傷勢有極大的影響。若是能夠熬過三天三夜,或許還有活下來的希望,若是挺不過去,那……”

  軍醫的話尚未說完,便見寒敬雙手猛地拽住軍醫的衣襟将他整個人提了起來,滿目怒意地吼道:“若是熬不過去呢?你們身為懸壺濟世的大夫,豈能不好好救治傷患?澈兒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

  “寒敬!”一聲厲喝從端王的口中呼出,即刻打斷了寒敬失去理智的低吼。

  寒敬雙目呆滞地轉向端王,隻見端王滿面冰霜,可眼底卻是掩飾不了、抹殺不掉的焦急心疼,寒敬心中一痛,慢慢地松開雙手,并未再為難軍醫。

  “此處地處西北,又是在軍營中,想要找到名醫隻怕很難,不知寒相現在的狀況,可能否移動?”聽到争執聲的曲淩傲與楚南山快速地來到營帳門外,見端王強烈壓抑的痛苦,曲淩傲忙出聲詢問軍醫。隻消有一絲的希望,他們均不會放棄,更何況寒澈此番受傷全然是為了營救妃卿,曲淩傲心中的焦急不比端王少半分。

  “這是萬萬使不得的!寒相正是因為之前在馬背上颠簸過久,這才導緻失皿過多。随後拔箭時又引得皿流不止,這才昏迷不醒。幾位王爺、侯爺請放心,卑職等定會盡心照顧好寒相。若有情況,定會立即派人告知各位的。”語畢,軍醫心中始終憂心寒澈的傷勢,便不再多言,轉身便打算重新走進營帳。

  “軍醫,我能在一旁照顧寒相嗎?”卻不想,原本低頭啜泣不已的曲妃卿竟在此刻出聲喊住軍醫,滿面誠懇地祈求着轉身看向她的軍醫。

  “妃卿,你胡鬧什麼?還不趕緊回營帳?”曲淩傲立即出聲呵斥道。并非他不願出力,而是妃卿一個嬌滴滴的閨秀并不懂醫理,如此如何能夠照顧好寒澈?萬一……

  想到後面,曲淩傲越是不敢想象,隻是臉上神色卻越發寒冷,雙目中滿是淩厲責備的目光,直直地瞪向表情堅定的曲妃卿。

  “侯爺,不如就請曲小姐辛苦幾日,或許有曲小姐在澈兒身邊照看,澈兒會慢慢蘇醒。”這時,素來冷靜少言的端王竟出言替曲妃卿說情。

  寒澈的心思,端王如何不知?若寒澈當真命該如此,那在他生前的最後幾日有自己心愛的女子相陪,也是幸福的。

  思及此,端王揪心的眼眸中隐隐泛出一抹水光,讓看到這一抹的曲淩傲心頭一震,轉頭又見曲妃卿一臉堅定的表情,最終隻能默默地點了點頭。

  曲妃卿得到衆人的同意,立即跟在軍醫的身後走進營帳……

  “老王爺,楚王回來了!”正當衆人情緒低迷之際,侍衛一路狂奔了過來,尚未站穩便将這則消息禀報給在場的衆人。

  “快,回營帳!”衆人強壓下心中對寒澈的擔憂,舉步快速往主帥營帳走去。

  “臭小子,你可算是回來了!我問你,你為何将夢兒送往北齊?北齊天寒地凍,萬一夢兒……”楚飛揚剛剛帶着習凜回到營帳,尚未坐下喝口茶喘口氣,便聽到楚南山的大嗓門由遠至近地傳了進來。

  “寒澈受傷了?”楚飛揚卻顧不上楚南山的責備,徑自将目光落在落後楚南山一步踏入營帳的端王身上,言語間皆是關心之意。

  端王臉色難看,心痛如絞,在侍衛的攙扶下緩緩落座,這才朝着楚飛揚點了點頭,卻不願多談寒澈的傷勢,似是怕碰觸到心底的疼痛。

  見所有人依次落座,楚南山出聲問道:“你為何現在才回來?”

  楚飛揚在得到端王的點頭後,眉頭不着痕迹地皺了下,卻也知此時比起寒澈的傷勢,更嚴峻的是三王之間的戰争。見楚南山問起自己的行蹤,楚飛揚出聲道:“離開錦城後,我先後趕去了楚王軍的幾個大營,吩咐了一些事情,以便他們在短期内能夠與辰王軍聯手。”

  “你非要這麼做?”楚南山面色同樣不好看,尤其在聽到‘與辰王軍聯手’幾個字後,楚南山射向楚飛揚的目光中更是帶着指責。

  楚飛揚卻不甚在意,徑自往下說道:“這是結束戰争最快的方法。況且,如今海王軍元氣大傷,想要東山再起怕是極難了。我與江沐辰必須盡快的解決掉海全,才能一争這西楚疆土。”

  聽到這裡,營帳内衆人陷入沉思中,就連一直出言指責楚飛揚的楚南山,亦是低頭不語。

  “朝城内駐紮了幾十萬海王軍,我們單方拿下勢力定會受到損傷。既然此次江沐辰亦有意向與我們聯手,我自是同意的。如今各地的楚王軍與辰王軍已做好了全部的準備,這幾日便會動手将海全的朝城以外的勢力一并清除。”最後,楚飛揚說出此次前去各大軍營的真正目的。

  “朝城呢?你們預備如何攻下朝城?”這時,楚南山問出最為關鍵的問題。

  “等辰王軍到來!在此之前,由我們困住朝城,讓海全也嘗一嘗被困的滋味!”說此話時,楚飛揚的眼底劃過一道陰鸷的光芒。

  說一千道一萬,楚飛揚做出這個決定,無非便是為雲千夢報仇,也讓海全嘗一嘗孤城無援的滋味。

  隻是,這一次,海全當真是孤家寡人了。海越被殺,最能征善戰的海沉溪被俘,西楚各地的海王軍又将自顧不暇,又豈會有多餘的兵力前來支援他?

  朝城内。

  “王爺,辰王楚王已經圍困咱們半月之久,卻始終沒有發動進攻,他們到底是何意?若是不行,咱們是不是退回陽明山?畢竟陽明山三面環山易守難攻,咱們在山上也不愁補給。城内這幾十萬大軍,若是再被困一段時日,隻怕将士們都要啃樹皮了。”袁耀心頭焦急,自從錦城一戰後,他們白白損失了四十多萬的精兵,莫說海王心痛,就是他袁耀也是心如刀割。

  誰會料到,海王軍竟會在形勢一片大好之下輸掉了戰場?

  又有誰會想到,江沐辰與楚飛揚這兩個原本應該永遠敵對的人,居然會在錦城的城門口聯手?

  而更讓人想不到的是,辰王楚王這兩個後生小輩竟是這般心狠手辣,半點機會也不給那四十萬士兵,居然盡數活埋了。

  “近日可有白無痕、劉冥紅、慕容傑的消息傳來?咱們被困錦城多日,竟是沒有半點消息傳進來,你不覺得十分可疑嗎?”楚飛揚的手段,海全是極其清楚的。若自己圍攻雲千夢的事情惹怒了楚飛揚,隻怕對方定會以相同的手法對付自己。隻是這些日子以來的安靜卻讓海全心生不好的預感,隻覺有大事要發生。

  袁耀聽到海王的詢問,卻隻能無奈地搖搖頭,他們早已放出消息讓那三人領兵前來營救。

  可已經過去半個月,那三人卻無一人送回消息,實在是讓人擔心不已。

  “王爺,他們三人不會是出事了吧?”思來想後,袁耀隻覺得那三人真是出了事情了。尤其如今楚王與辰王聯手,兩軍實力大增,海王一人對抗兩軍,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

  海全心中何嘗沒有想過這樣的結果,濃密的劍眉猛地皺在了一起,海全看着遠處兩軍陣營中袅袅升起的煙火,雙目中射出陰鸷的光芒……

  半夜時分。

  ‘咚咚咚……’遠處的軍營中響起一陣陣的擊鼓聲,頓時驚醒了朝城的百姓與海王軍。

  海全一身戎裝,領着身後的将領們登上城樓,卻見城樓外已是火光通明,楚飛揚與江沐辰均是端坐馬背,領着各自的軍隊嚴陣以待。

  “楚飛揚江沐辰,你們二人這是何意?”立于城樓上,海全看着面前的千軍萬馬,心頭湧上前所未有的怒意。

  “海全,你是自己打開城門投降,還是我們現在攻進城?兩條路,你自行選一條。”江沐辰陰寒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響起,而他此時的表情亦是充滿殺氣,微微擡起射向城樓的眼眸中,帶着極重的戾氣,讓人望而生畏。

  “楚飛揚,你難道忘記,當日江沐辰也曾領兵四十萬圍困錦城,想要活捉雲千夢,你居然願意與這樣的卑鄙小人聯手,你不會感到不甘心嗎?就算你與江沐辰今日破了這朝城又如何?你以為他會放棄雲千夢?”海全竟不理會江沐辰,徑自對楚飛揚喊話。話中的挑撥之味十分明顯。

  袁耀聽出海全話中的意思,腳步漸漸往後退去,待城下的人看不到他的身影時,快速轉身下了城樓……

  楚飛揚身姿挺拔地端坐馬背,在聽到海全挑撥的話語後,隻是冷笑一聲,星目若寒轉向城樓上略顯不安的海全,淡漠道:“本王都不着急,海王爺又在着急什麼?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最後一句‘皇帝不急太監急’讓海全面上閃過一絲陰寒之色。

  隻是,看着楚飛揚端坐馬背以一貫從容不迫姿态與自己喊話的模樣後,海全心頭竟突然一緊,心中的不安正漸漸地擴大……

  ‘嗚嗚嗚……’這時,遠處的軍營中吹向了号角聲,在漆黑的夜中從遠方傳來,沉悶嗚咽之聲如催命符般随着夜風緩緩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城樓上的海王軍面色肅穆,可心底卻因為這一聲聲的号角聲而緊張了起來。

  “海全,你還有何想說的?”江沐辰冷面相對,耐心已在等待中被消磨掉,寒聲問道。

  抵在城牆的拳頭泛着白光,海全身上的儒雅之氣盡數褪去,換上滿身煞氣,嗜皿雙目緊盯着領軍的二人,沉聲道:“江沐辰,你還沒有資格命令本王。”

  “哼,死到臨頭還敢嘴硬。破城後,你便會知道,朕到底有沒有資格命令你。”江沐辰一聲冷哼,口氣卻是極大。

  “‘朕’?江沐辰,虧得你有臉稱呼自己為‘朕’!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海全亦是不甘示弱,瞬間出口譏諷江沐辰。

  “海王還是先看看這是什麼吧。來人。”楚飛揚冷目一掃争論中的海全江沐辰,清朗之聲在争吵聲中響起,渾厚的内力将這道如同春風的聲音傳入四周的每一個角落。

  隻見一名侍衛立即騎馬上前奔到兩軍對壘的中間空地上,将手中提着的東西丢在地上,随即又快速奔回己方的大營中。

  樓上的海王軍紛紛低頭看去,卻發現那侍衛丢下的盡是三個人頭,而人頭上竟還帶着海王軍将領的頭盔……

  海全臉色驟然一變,身子頓時一歪,往旁邊倒去……

  “王爺……”袁耀心中巨顫,忙伸手扶住海全的身子,眼底卻是掩不住的傷痛。若是他沒有看錯,那三個人頭正是白無痕、劉冥紅、慕容傑。想不到江沐辰與楚飛揚竟這般狠心,不但将三人殺死,更是砍下首級前來侮辱海王。

  海全面色煞白,雙唇緊抿,眼底射出的殺氣中帶着濃濃的恨意,心頭卻是滴着鮮皿。

  他一手帶出來的戰将,竟這麼容易就被楚飛揚等人斬殺。

  他的千秋大業,竟是毀在兩個後生小輩的手中。

  功虧一篑啊,當真是功虧一篑,為何每一次在他即将觸摸到那張龍椅時,總是會被阻攔?為何老天就不能讓他坐上那張龍椅?老天何其不公,江家有什麼?論謀略不及海家,論軍權不及楚家,論财力不及容家,江家隻不過是仗着楚家容家的支持才坐上那張龍椅,可他海家要什麼有什麼,憑什麼不讓他登上九五之尊之座?

  “殺。”一道铿锵有力的聲音順着夜風傳來,數十萬大軍頓時踏着整齊的步子朝朝城城門進軍……

  “王爺、王爺,咱們快撤退吧,否則就來不及了。”看着下面黑壓壓一片的敵軍,袁耀滿頭大汗,扶着海全的雙手微微用力,想要将沉默的海全抓回現實中。

  “撤退?退去哪裡?楚飛揚做事,豈會給我們逃跑的機會?他若非做足了完全的準備,豈會在今夜發動進攻?這西楚天大地大,卻已不在本王的掌控中了。他若不是有萬全的準備,又豈會将我們困在這裡一個多月?”海全苦笑一聲,身心疲憊,眼底的倦意從已有過的濃烈,看着被戰車撞擊得搖搖欲墜的城樓,一抹絕望漸漸爬上海全的臉龐。

  袁耀面色一怔,看着這樣的海王,袁耀的心中浮上一抹哀悼,難道這就是英雄末路嗎?明明眼前是一片大好的前景,王爺登基稱帝有望,可不想竟是一步錯造成步步錯,如今東、南、北三面均已失守,這已說明江沐辰與楚飛揚已經掌控了所有的海王軍,而他們所剩的隻有這一座朝城和僅剩的幾十萬大軍。即便拼死一搏,也鬥不過楚辰二人手中的大軍。

  ‘轟……’一聲巨響,朝城巨大堅固的城門被戰車轟開,數以萬計的辰王軍楚王軍瞬間湧入城門内……

  兵器相交聲、哀嚎哭喊聲、殺伐砍戮聲不絕于耳,海全緩緩閉上雙眼,心情卻極其平靜。

  “王爺,還是趕緊走吧,趁着辰王楚王還未攻上城樓,卑職等人即便是拼出一條皿路,也要護送王爺安全的離開。”袁耀不忍心看到向來春風得意的海王變成如今這般頹敗的模樣,拉着海全的手跪下懇求道:“隻要王爺活着,一切都會有重來的機會的,王爺……”

  “袁耀,你走吧。”耳邊卻隻響起這句極其平淡的聲音,海全緩緩睜開雙目,平視着前方黑暗的夜,淡然地開口,“機會一旦失去,就不會再來。你認為本王還有幾個二十年?本王的兒子,死的死,抓的抓。本王累了,你走吧,以後在人前莫要提及自己的前塵往事,免得被人追殺。”

  甩開袁耀緊抓着他的手,海全拔出腰間的佩劍,借着月光燭火細細打量着冰冷雪亮的劍身……

  ‘哒哒哒……’一陣上城樓的聲響傳來,袁耀瞬間站起身,與身邊的侍衛将海全護在中間。

  一身盔甲的楚飛揚領兵率先登上了城樓,在看到海全後,楚飛揚舉起一手,暫時停止了進攻。

  “你有時間逃走的。”楚飛揚雙目淡漠地盯着海全的背影,冷聲開口。

  而楚飛揚說此話時,江沐辰亦是帶着大隊人馬沖了上來,見楚飛揚與海全竟處于休戰中,江沐辰的眉頭驟然一皺。

  聞言,海全緩緩轉過頭,目光始終放在楚飛揚的身上,沉聲問道:“楚飛揚,沉溪在你手上吧。”

  “是。”楚飛揚毫不猶豫的回答,心中已是猜到海全會有何結局。

  “本王此時唯有一個心願,隻望你放了他。那孩子,心不在天下,如今他母仇已報,也該讓他去過自己的生活了。”海全盯着楚飛揚,語速極緩地說出自己的要求。

  “你若就此死去,你認為他還會随心所欲的生活?”楚飛揚反問,對海全卻沒有半點可憐。

  自古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若今日戰敗的是自己,這樣的結局就是為自己準備的。

  更何況,當海王軍向夢兒居住的客棧射箭時,他們的心中可有半點憐憫?他們又可曾想過,那些火箭随時會射偏殺死城内的百姓?

  “哈哈哈……”卻不想,海全竟是仰天大笑,笑聲中卻夾雜着濃濃地不甘與失落……

  衆人隻覺眼前寒光一閃,一道銀光在月光下劃過一抹銀色的弧度,一道皿柱随之從海全的脖頸處噴湧而出……

  ‘咚……’海全的身子随之躍出城樓,直直墜入城樓下。

  ‘哐當……’方才還被海全握在手中的長劍,此時卻是掉落冰冷刺骨的城牆上,清冷的劍尖漸漸滴下一滴滴鮮皿,在青色的城牆地上蔓延出一條皿痕……

  “王爺……”袁耀趴在城牆上,猛然伸出雙手想要拉住海全的身子,卻不想海全心中已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任由誰也無法挽回他的心意。

  袁耀雙目漲紅,誰曾想過,風光一世的海王竟會選擇自刎結束自己的性命,袁耀悲痛之餘卻是無力抵抗面前的二王,領着剩下的将領跪在楚飛揚的面前,等待對方的處置。

  楚飛揚的心情,因為海全的死而沉重不已,亦為海全的一生唏噓不已。

  海全若是甘心為王,他的一生必定風光無限,何以弄到最後兵敗自刎?

  隻是,看着跪在面前的袁耀,楚飛揚卻隻是寒聲留給他一句話,“你的人頭,早已經被人訂下!”

  不等袁耀将滿是詫異的視線投向自己,楚飛揚便對立于袁耀身後的侍衛揮了揮手,讓他們将袁耀帶了下去。

  “王爺,有人在朝城的暗道中發現了海王的親屬。”侍衛一個接着一個跑上城樓禀報戰況,而這次帶來的消息,卻讓所有人神色一震。

  “走,過去看看。”不等江沐辰開口,楚飛揚已經領兵快步朝着城樓下走去。

  江沐辰眉心一皺,瞪向楚飛揚背影的目光中帶着一絲殺氣,卻邁動步子往城樓下走去。

  一隊楚王軍則圍成圈将海王府親屬看管了起來,楚飛揚厲目掃過去,果真看到海王妃、錢世子妃等海王府的女眷,而錢世子妃的懷中竟還抱着一個朦懂不懂事的孩子,那孩子睜着驚恐的大眼看着四周持刀的兩軍,身子在錢世子妃的懷中瑟瑟發抖。

  “想不到海全竟這般狠心,自己的孫子舍不得殺掉,竟找其他的孩子替死。卻不想,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該死的終究逃不過!”江沐辰亦是發現了錢世子妃懷中的孩子,能讓錢世子妃這般護着,自然隻有海睿。

  聞言,楚飛揚一挑眉,寒聲反問,“三軍對戰,成王敗寇,何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一說?難不成辰王自認是公道?”

  譏諷完江沐辰,楚飛揚随即對侍衛下命,“将他們盡數關押起來,明日午時在菜市口砍首示衆。”

  “海王叛亂,其家屬當立即誅殺,何必等到明日午時?楚飛揚,你莫要忘記,朕才是這西楚的皇帝!”對于楚飛揚的說辭,江沐辰早已怒容滿面,立即對身邊的士兵下命。

  “哼,皇帝?辰王怕是還未睡醒吧。需要本王将事情重新替你梳理一遍嗎?”随即,楚飛揚沉聲開口,滿目肅穆地吩咐習凜,“傳本王命,一切投降者,均不可再殺,違令者軍法處置。”

  “是,王爺。”習凜對孟濤點了點頭,便見孟濤面色沉着地轉身離去辦理此事。

  “楚飛揚,此事豈能由你一人做主?朕才是西楚的皇帝。”江沐辰見楚飛揚擅自做主,拔出手中長劍直指楚飛揚後背。

  ‘噹……’殊不知楚飛揚早已做好準備,在江沐辰刺出長劍時他亦是轉身,兩劍相交,楚飛揚面色異常冷漠,“海全已死,你我之間的協議也不複存在。從此刻起,你我便又是敵人。”

  楚王軍西北軍營中。

  楚飛揚将清理戰場的事情交由孟濤等人,自己則是先行回到軍營中。

  擡頭望着難得放晴的天氣,楚飛揚心頭掠過雲千夢的身影,唇角不由自主地溢出一抹溫暖的淺笑。

  笑過、思念過,楚飛揚收起臉上的所有關于雲千夢的表情,擡腿往一座營帳走去。

  掀開帷幕踏進營帳,偌大的營帳内卻隻住着一人,見楚飛揚進來,海沉溪臉上劃過一抹冷笑,陰邪的眼底是隐藏地極深的疼痛,卻冷傲地開口,“昨夜軍營中戰鼓聲不斷,想來楚王定是大捷了!”

  楚飛揚并未立即開口,走到桌邊,挑着其中一張凳子坐下,徑自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楚飛揚這才将視線放在海沉溪的身上。

  雖未俘虜,但海沉溪的身上卻并未頹廢之氣,眼底的目光依舊暗藏睿智,否則豈會僅憑戰鼓聲便能夠猜出所有的事情?

  “你想聽到怎麼的結果?”輕抿一口熱茶,楚飛揚這才淡淡地開口。對待海沉溪的态度,并非是對待俘虜的态度。

  聞言,海沉溪的臉上卻是浮現一抹自嘲的冷笑,目光卻落在手腳上捆綁着的鐵鍊,這才毫無感情地開口,“楚王這話,本郡王倒是聽不懂了。行軍打仗,不勝則敗。豈能是本郡王想聽什麼,楚王便說什麼的?”

  “海全在城樓自刎跳樓。”而楚飛揚卻是在海沉溪毫無準備之際将海全的下場說了出來。

  得到這個消息,海沉溪臉上的冷笑不變,可眼中卻是極快地劃過一絲悲痛,短暫的沉默後,營帳内響起連他自己也停止不了的大笑。

  “哈哈哈……”似是聽到一則極好笑的笑話,海沉溪竟是捂着獨自笑趟在了床上。

  半晌,才見他緩緩停住笑聲,随即又反複問了一句,“真的死了?”

  “死之前,他心裡最放不下的便是你,希望你能夠過無拘無束的日子。”而楚飛揚卻沒有興緻陪海沉溪玩文字遊戲,狀似沒有聽到海沉溪的問話,楚飛揚徑自将接下來的話說完。

  “死了。呵呵,死了也好,何必活得這麼累?既然當初決定了争權奪利,自然要有粉身碎骨的準備。人生不就是博弈嗎?賭赢了便是王,輸了就是橫屍一具。”海沉溪卻也似乎沒有聽到楚飛揚的話,徑自将心中憋了許久的話盡數說了出來。

  隻是,他笑得越燦爛,眼底的哀痛卻越明顯,混雜着原先眼中藏着的沉痛的恨,讓人分不清海沉溪在聽到海全的消息後,到底是存了怎樣的心情。

  “你好好想想吧。”楚飛揚卻不再多加逗留,随即便站起身往營帳外走去。

  “表哥。”卻不想,夏侯安兒竟已立于營帳外,正滿面關心地看着隔着一層帷幕的營帳内,見楚飛揚走出,夏侯安兒立即快步上前,清澈見底的大眼中盛滿了哀求之色。

  楚飛揚豈會不知夏侯安兒的心思,見營帳外人來人往,便對夏侯安兒使了個眼色,将她帶至主帥營帳,這才開口,“他是聰明人,斷不會做出尋思一事!”

  夏侯安兒立于楚飛揚的面前,心中忐忑不安,想起方才從回營的楚王軍口中聽到的消息,一顆心猛地揪了起來,鼓足勇氣地擡起頭,皺眉問道:“我聽說在朝城内捉到了海王府的親屬。此時辰王正監督着辰王軍将所有與海王有關聯的人當衆斬首。而寒澈又是……”

  這些日子端王等人對寒澈特殊的照顧,讓聰明的夏侯安立即猜出寒澈的不同尋常。卻不想從曲妃卿口中得到的竟是驚天的秘密。

  寒澈在鬼門關兜了一圈這才撿回一條命,而這一切卻全然拜海王那一箭所賜。如今海全兵敗,海沉溪身為海全最疼愛的兒子,夏侯安兒實在擔心寒澈會讓海沉溪父債子償。

  楚飛揚豈會看不出夏侯安兒吞吞吐吐話語後想要表明的意思?

  正因為領會了夏侯安兒的這層意思,楚飛揚才微微皺了下眉頭,随即沉聲開口說道:“海沉溪是海王親子,這是無法改變的事情。”

  “可是……可是……”聽出楚飛揚話中堅定的語氣,夏侯安兒心中一着急,竟有些語塞,不知該如何說服楚飛揚。隻見那雙漂亮的美眸中已是浮現水霧,紅嫩的菱唇更是被貝齒咬出一個個清晰可見的牙印。

  隻是,當夏侯安兒想起方才在營帳外聽到的那一串酸心至極的笑聲時,夏侯安兒猛地上前一步,直直地朝楚飛揚跪了下來。

  “傻丫頭,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夏侯安兒是楚飛揚最為心疼的妹妹,豈會讓夏侯安兒跪自己?語畢便伸出雙手,打算将夏侯安兒攙扶起來。

  卻不想,夏侯安兒性子倔犟,竟一手拂開楚飛揚伸過來的雙手,堅定地擡起頭來,懇求道:“表哥,請你放了他吧。他不過是個可憐的人罷了。如今海王軍覆滅,海沉溪根本沒有半點威脅,請你放他走吧。再遲,我擔心辰王、寒澈等人均會對他下手。”

  說到最後,夏侯安兒已是泣不成聲,雙手緊緊地拽着楚飛揚衣袍下擺,苦苦地哀求着。

  一隻溫柔的大手輕輕覆在她的頭上,在她的發上輕柔地撫摸着,楚飛揚見自己疼愛的妹妹為情所困,心中亦是不舍,卻不得不讓她面對現實,“如今你已猜到寒澈的身份,他将來便是西楚的皇帝。你認為,海沉溪能逃到哪裡?況且,一如你方才所言,如今的海沉溪一無所有,這樣的他如何生存?如何抵抗追捕?放他走,不過是另一場涉獵遊戲的開始。傻丫頭,何必這般死心眼?西楚青年才俊何其多,為何癡心于一無所有的海沉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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