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沈茴心裡很清楚眼下并不是離開關淩的恰當時機。
一切平靜不過都是表象,潛伏的暗流一直都在看不見的地方盤織。
可是心裡的難受讓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她決定現在就離開關淩,帶裴徊光回扶甯一趟。
在離開之前,她必須做一些準備。
第一件事,她去見了齊煜。
她把齊煜抱在膝上,拉着她的小手,認真告訴她:“煜兒,小姨母暫時要離開幾天。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一個人不要害怕。
就和小姨母還在的時候是一樣的。
”
“你要去哪裡?
”齊煜小小的手反手拉住沈茴的手指頭,握在手心裡緊緊攥着。
“去扶甯,一個小地方。
小姨母會和你幹爹偷偷離開,旁人都不知曉。
”
齊煜眨眨眼,疑惑地問:“别人都不知道?
要瞞着别人的?
”
“對。
”沈茴耐心地向她解釋,“反正衆所周知小姨母身體一直都不好,時常需要靜養。
這次對外就說我生病了需要卧床養幾日,不能陪着你去上早朝。
你每日還是往常一樣,聽着朝臣禀事便是。
國事自有兩位相爺做決斷。
”
沈茴面帶微笑地溫柔對齊煜說着,實則心裡也很擔心把齊煜單獨留下來。
“好。
”齊煜點頭,“煜兒會做好的!
”
沈茴低下頭,輕輕與她貼了貼臉。
她心裡又擔憂,又不舍,又自責。
沈茴讓平盛将奏折都拿來,一份份翻看批閱,再思量可能發生的事情,提前寫了對應的懿旨交給沉月保管。
沈茴一直忙到深夜,第二天再一早陪着齊煜上早朝,将幾樁前幾日按下還未決斷的事情都做了決定。
輕晃的珠簾後,沈茴望向裴徊光往日站立的地方,輕輕舒出口氣。
下了早朝,沈茴再分别單獨召見了左相和右相。
“哀家知曉朝臣中很多臣子不喜哀家垂簾聽政。
恰逢前幾日落雨,哀家這身子又有些不适,聽從醫囑卧床靜養。
接下來幾日,哀家就不跟陛下上朝了。
”沈茴停頓了一下,悠悠道:“還請愛卿多留心,這段時日有哪些朝臣舉止不當。
”
沈茴将手中的茶盞放下,意味深長地說:“新帝登基,舊臣貪污腐朽之敗類理當清除。
哀家乃久居深宮對官僚吏治所知不深,還要多靠相爺費心。
相爺莫要辜負哀家的期望。
”
這些話,沈茴對左相和右相單獨說了一遍大緻一樣的。
然後,她又對兩位相爺說了些不同的話。
她對左相說:“蘇大人,你是哀家三顧茅廬請回來的,如今又是陛下老師。
信任與倚靠,自是與旁的老臣不同。
右相居高位幾十年,朝中許多臣子都是他的門生。
有些人旁人谏不得動不得,還需愛卿多留心。
”
她對右相說:“哀家與新帝皆年幼,朝中繁事多要仰仗愛卿。
如今朝中這般雜亂,還要愛卿多費心。
尤其左相雖官複原職,可到底曾受過大辱,人心不可知,還望愛卿多對左相的異動留心。
”
沉月和拾星安靜地垂首立在一旁,靜靜地聽着。
拾星起先沒聽懂,她下意識地想去問姐姐。
看見姐姐沉靜的臉龐,拾星收回視線開始自己琢磨起來。
拾星送右相出去,沉月走過去拉了拉沈茴膝上的毯子。
即使關淩是這樣溫暖的地方,過了盛夏,沈茴便又開始畏寒了。
她蹲着沈茴身邊,仰頭望向沈茴,詢問:“娘娘這次帶誰一起出去?
”
“阿瘦和阿胖留在煜兒身邊,貼身保護。
免得旁人生疑,我身邊的熟面孔一個也不能帶走,隻讓蔓生跟我走就好。
她武藝很好,不比阿瘦和阿胖差多少,入宮也沒多久,沒人會注意到她。
”
沉月點點頭。
沈茴再詢問沉月昨天晚上交代她的事情可都記住了,沉月一一作答,沒有半絲纰漏。
沈茴這才終于露出了絲放心的笑容。
沉月低下頭,心裡一陣心疼。
沈茴很小的時候,沉月和拾星就來了沈茴身邊做事,這些年她看着沈茴長大。
如今沈茴做事越來越面面俱到,甚至可以說是沉着老練。
可是沉月還是忍不住懷念那個不用多操心無憂無慮安靜坐在檐下讀書的小主子。
平盛腳步匆匆地上樓,臉色有點不好看。
“娘娘,蕭家公子出事了。
”
沈茴驚訝地擡起眼睛。
蕭牧死了,半個月前死在剿匪中,路途遙遙,消息今日才送來。
沈茴呆愣了好半天。
重逢後的嫌隙和氣惱是真實存在的,幼時一起長大的情誼更是存在的,兩相膠着,最後化成一道唏噓的輕歎。
·
沈茴見到裴徊光的時候,他正慢悠悠地拿着個水壺,給屋子裡的那株荔枝澆水。
神情說不上是漠然還是悠閑。
沈茴提裙邁進門檻,伸手去攥他的袖子搖啊搖。
“走呀。
”
裴徊光瞥她一眼,問:“娘娘到底要帶咱家去哪兒,見誰?
該不是你的哪個情夫吧。
”
沈茴有點擔心若她說了是回扶甯,裴徊光會不願意去。
她猶豫了一下,低哼一聲,不大高興地嘟囔:“我花了好些心思把亂七八糟的事兒都安排妥當了,就想帶你出去散散心都不成嗎?
怎麼就是見我情夫了?
說不定帶你去見你的情婦呢。
”
裴徊光不大高興地戳了戳她的頭,道:“什麼情婦?
娘娘說話注意點罷。
”
“明明是你先口無遮攔說什麼情夫呢。
”見裴徊光又要來戳她的頭,沈茴抱着頭往後退,“你這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