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9姐妹

　　雪宮，更衣間。

　　門被輕輕關上，白色的房間裡，隻有新娘芙瑞雅與伴娘妮可。所有的喧嚣與嘈雜都被關在了門外。

　　芙瑞雅臉上勉強維持的笑容，也在這一瞬間破碎。

　　不必再對着那些人強裝笑容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本能地按住兇口。

　　這裡，很疼。

　　從D-war開始，她付出了多少犧牲，終于赢得了自己的婚姻。戰争開始以來，又和卓王孫一起，數度以身試險，才取得了局部勝利，讓婚禮得以舉行。

　　但最後，卻因為Futuer，一切成了泡影！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武器？為什麼她一點都不知道？如果這是一場必輸的戰争，他們之前的努力又算什麼？

　　在不可測的命運面前，她第一次感到了無力。

　　婚禮被中止，她的惱怒、失望、憤怒絲毫都不比卓王孫少。唯一的區别，是她不得不克制。但當所有人都離開後，她再也無法維持人前的完美儀态，在房間裡焦躁地走來走去，恨不得砸碎幾件瓷器來洩憤！

　　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傳來。這種平日裡讓人煩躁的聲音，此時卻帶着日常而甯靜的暖意。妮可泡了一杯紅茶，加了滿滿的糖，端到她面前。

　　“姐姐，聽說你喝茶喜歡加很多糖，希望這能讓你的心情好些。”

　　芙瑞雅感動地接過茶，喝了一口。速溶茶的味道好不到哪裡去，但她卻覺得鼻子有些發酸。這時她最需要的就是安慰了。

　　“妮可，謝謝你”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她發現，杯子下面有一張紙條。

　　上面草草描畫着一張通往海港的地圖，署名是K。

　　Futuer爆炸後，守護戒指的通信也受到了影響，隻能用這麼原始的方式傳話。

　　妮可：“姐姐，您的騎士K很擔心您，所以托我帶來這張紙條。這種奇怪的光隻存在于陸地上，海港沒有受到波及。他機體還完好，已經做好準備，随時送您去任何您想去的地方。他特意說：‘請殿下遵從自己的心意行事。無論殿下做出什麼決定，他都會永遠追随您’。”

　　芙瑞雅忍不住破顔一笑：“沒想到他居然能說出這麼煽情的話”笑着笑着，卻禁不住紅了眼眶。

　　她低頭喝了一口茶，掩飾着自己的情緒：“謝謝你，也謝謝他。可我哪裡也不能去，我一走，這裡的民衆們怎麼辦？”

　　妮可看着她：“姐姐，您真的不明白K的苦心嗎？他請您遵從自己的内心，并說無論如何都會追随您，言外之意，難道還不清楚？”

　　芙瑞雅沉默了，雙手捧着茶杯，仿佛在專心取暖，沒有回答。

　　妮可握住了芙瑞雅的手，讓她直面自己：“姐姐不想說，我替你說！他的意思是，願意保護您和卓哥哥逃走！卓哥哥舍棄王子之尊，你放下公主身份，一起躲到石星禦找不到的地方，完成這場婚禮。他甯可背上背叛國家的罪名，也要成全您。姐姐，這才是你内心真正想要的。就連我都知道，你們為了彼此的愛付出了多少，你們配得上一個圓滿的結局！”

　　芙瑞雅吃驚地看了她一眼：“你是讓我和小卓私奔？”

　　妮可的眼中有單純的憧憬：“對，就是私奔。和所有愛情故事的女主角一樣，暫時放下責任、世俗的看法，勇敢地為自己活一次。”

　　芙瑞雅搖了搖頭，苦笑着說：“這不可能”

　　妮可：“我看不懂了，你對卓哥哥的愛，比不上對一群陌生人的嗎？你到底在猶豫什麼？”她的語氣漸漸變得犀利，但卻不惹人反感，完全是一位關心姐姐的妹妹，在恨鐵不成鋼。

　　芙瑞雅陷入了沉默。她的目光中有隐約的光芒在閃動，似乎這個建議觸動了心底最深處的那根隐弦。但這光芒終于暗淡下去。她歎了口氣，緩緩起身：“妮可，我給你看一些東西。”

　　她上前幾步，輕輕推開了衣櫃。

　　裡邊是數套出自名家之手的婚紗，每一套，都像天邊的雲朵，有夢一般的潔白。

　　又一個櫃子裡，拉開數十個小隔間，裡邊盛放着讓人眼花缭亂的珠寶。王冠、項鍊、戒指數十克拉的鑽石、紅藍寶石、各種色彩的珍珠，在大師們的精心設計下，以最符合美學理想的方式排列着，呈現出攝人心魄的光華。

　　她輕輕歎了口氣：“對于普通人來講，每一件都是驚人的财富，但我從一出生就擁有。所以，我做不了愛情故事的女主角，也從一出生就已決定了。”

　　芙瑞雅的反應有些出乎妮可的意外。這讓她稍微怔了怔，但很快便有了應對的辦法。她皺起眉頭，重重地抛開芙瑞雅的手：“原來，姐姐是舍不得榮華富貴、錦衣玉食的生活！”

　　這句話是有意相激，卻用天真的語氣說出來，所以便不會真的激怒對方，而是要逼她做一個解釋。

　　芙瑞雅：“不，不是的。妮可，這些東西，我真的不在乎。何況，嫁給小卓甚至龍皇，我也能得到同樣多的。我要對你說的是，它們從我出生就圍繞着我。王冠、權杖、頭銜，不僅僅是财富，也是一種象征。是人民給予王室的愛和特權。與之對等的是同樣沉重的責任。這些，我一開始就明白，也順理成章地享有了它二十年。現在，輪到我要負擔我的責任了，我卻說不嗎？我可以說這些不重要，是你們強加給我的嗎？現在是可以放棄，但我能把它們從我的成長中剜除嗎？”

　　妮可反問：“姐姐，你的人民真的愛你嗎？”

　　芙瑞雅竟不能答。

　　妮可：“從婚禮上就能看出來，當他們要犧牲你的時候，根本不會猶豫。人們挑選出一隻潔白的羔羊，給它吃最鮮嫩的草，梳理毛發，脖子上戴上花環，最後卻是為了讓它上祭台！這隻待宰的羊羔要感謝牧羊人嗎？姐姐，你是這麼聰明的人，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這番話，妮可在很早前就已打好了腹稿。犀利、尖銳，直指人心。尤其對于已被灌輸“王室責任”二十年的人，無疑有振聾發聩的力量。

　　芙瑞雅的笑容越發苦澀。看得出來，她雖然不能完全接受妮可的說法，但内心深處也受到了不小的觸動。

　　妮可在她耳邊，輕聲勸慰道：“姐姐，人民是給了你特權，但這些年，你也完美地履行了公主的職責，調查出SEVEN真相，圍剿了龍皇，為了安定民心将自己的婚禮放到了最前線。你對得起你的誓言。如今，你和人民已是兩不相欠，完全不必為他們犧牲自己的一生。”

　　芙瑞雅仍然在沉默。妮可靠在她身側，注視着她，試圖捕捉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從中判斷自己的話的作用。

　　不得不承認，即便在這種局勢下，芙瑞雅仍比她想象的要冷靜、堅定。

　　真是個不簡單的對手呢。她決定再加上重重一擊：“姐姐，有一件事，你比我清楚。這二十年來，媽媽過得真的幸福嗎？她讓七十億人有了溫暖的家庭，自己卻孑然一身！你有沒有想過，她承受的孤獨、寂寞，就是你未來的命運。不，比她還可怕，你要以身為囚，囚禁一位殺人無數的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