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就是尹婉柔那嬌嬌弱弱的聲音:“大哥,那些奴婢本就是遲兒妹妹的人,莫說是發賣,就是打殺了,也是應該,戶部侍郎的夫人不就……”
“戶部侍郎那個夫人,乃是個鄉野村婦!”
她不說還好,一說葉旸聞言臉上怒氣更甚:“前兩日已被休了!”
尹婉柔聞言一愣,然後像受到了什麼委屈一般,急急辯解道:“我、我并不知曉……”
葉遲聽了兩人的話,心頭冷笑,還真是一株嬌柔不做作的好白蓮!
原本已被吓的癱坐在地的黃莺和藍羽,聽得葉旸和尹婉柔的聲音,好似活過來了一般,立刻端端正正的跪好,低聲啜泣起來。
葉遲瞄了一眼,轉眸對牙婆道:“今兒個可能要讓諸位白跑一趟了,但諸位也莫着急,不管最後這買賣成不成,腳錢是不會少的。”
本來以為要白忙活一場的牙婆和幾個婆子,聽了這話,頓時喜笑顔開。
牙婆躬身道:“葉小姐客氣了,這本就是婆子們的分内之事。”
葉遲不在與她多言,隻側了身找好了位置,眨了眨眼,吧嗒一下,兩滴清淚就落了下來。
旁邊一直看着她的紅苕和綠鸢,瞬間目瞪口呆:……
論哭,葉遲是專業的。
她知道,什麼角度什麼姿勢哭起來最好看,也最是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葉旸一臉怒容的踏進屋子,本以為會瞧見葉遲嚣張跋扈的臉,和一屋子尋死覓活的丫鬟。
可卻沒想到,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葉遲墜落下的兩滴清淚。
她半側着臉,沾了水珠的長睫,在散落進屋的陽光照射下,折射出點點晨光。
她的淚,一顆顆的墜落,與跪在地上那兩個滿臉淚痕的丫鬟相比,根本不夠看。
可偏偏,就是那一滴滴的淚,仿佛是小錘一般,一下一下的砸在了葉旸的心上,讓他的心,跟着那墜落淚滴的節奏,一頓頓的痛。
葉遲扇動着長睫,霧氣蒙蒙的朝葉旸看了過去,啞聲道:“大哥也是來看我笑話的麼?”
葉旸覺得哪裡不太對。
他的目光在屋裡衆人臉上掃了一圈,然後落到了綠鸢那磕的有些皿肉模糊的臉上,然後頓時就惱了。
他忍不住朝葉遲吼道:“你又在搞什麼?!”
葉遲取了袖中的帕子,點了點臉上的淚珠,這才低低回答道:“大哥看不出來麼?我在賣丫鬟。”
葉旸沒想到,她這麼直白的就招了,愣了半晌之後,這才反應過來,喝道:“我當然知道你在賣丫鬟!我問你為什麼要賣丫鬟?!”
“為什麼?”葉遲滿目凄楚,淚珠又滾滾而下,一滴一滴落濕了衣襟:“我想賣便賣了。”
明明是如以往一般驕縱的言語,可葉旸突然就說不出責罵的話來。
他見過葉遲驕縱跋扈,也見過她傲慢無禮、胡攪蠻纏,卻沒見過,如此刻一般,好似受了無盡委屈,卻無人可訴。
他的心緊了緊。
一旁尹婉柔,看着他面上松動神色,眼神一暗,柔聲開口道:“大哥,遲兒妹妹要打賣丫鬟,定然有她的道理,萬不可因此傷了你們兄妹情誼。”
尹婉柔的話,讓葉旸回了神,看到綠鸢那皿肉模糊的額頭,再一瞧地上跪着的黃莺、藍羽,額頭青筋又跳動了起來。
他怒聲道:“這些都是伺候了你多年的丫鬟,你一聲不吭,說賣便賣?!”
“遲兒妹妹,你這番确實有些過了。”
尹婉柔在一旁悠悠開口道:“即便她們有錯處,你打了罰了都成,可你卻要将她們賣出去。你不會不知道,她們這個年歲,一旦被賣出府,會有什麼下場吧?”
葉旸經由她這一提醒,這才想起來,這些丫鬟都是妙齡,一旦被賣,多半是要去那腌臜之地。
當即氣得手抖,先前因為葉遲落淚,而産生的心疼,瞬間消失無蹤,一甩衣袖惱聲道:“你真是好狠的心!”
狠心麼?
葉遲不覺得。
如果綠鸢不是存了死志,又恰巧說在了她感興趣的點上,今天這人她是賣定了。
就是黃莺和藍羽,她也是要賣的。
至于名聲……
這種東西,不過是輿論而已,買點水軍傳傳話,引導下風向,這波操作她很熟悉。
葉遲的眸光在尹婉柔面上略過,落在了葉旸身上。
此刻他正兩眼帶紅的瞪着她,與其說是惱怒,不如說是很鐵不成鋼。
葉遲輕笑了一聲:“大哥可知,我将這幾個丫鬟賣了,最多落個心腸歹毒的名聲,可若我不将她們賣了,我就要一死以證清白!”
聽了這話,葉旸心裡咯噔一聲:“到底怎麼回事?!”
跪着的藍羽和黃莺,縮了縮身子。
葉旸一瞧,頓時指着藍羽道:“你說!”
藍羽擡眸朝尹婉柔看了一眼,這才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兒個小姐起的晚了些,奴婢們伺候小姐洗漱之後,小姐突然就喚來了牙婆,要将奴婢們賣出去。”
“胡說!”紅苕氣的上前一步,指着她鼻子道:“明明是你們,昨兒個晚上早早熄了燈,小姐回來冷鍋冷竈,連個熱水洗漱都沒有……”
“就算是這樣,那也隻是缺乏管教而已。”
尹婉柔打斷了紅苕的話,一臉不贊同道:“若是僅因為這個,便要将她們發賣,是不是太過了些。”
紅苕是個嘴笨的,被尹婉柔這麼一說,頓時就不知該如何辯駁。
一旁藍羽和黃莺似找到了主心骨,急忙哭訴道:“奴婢昨晚确實有過,奴婢願意受罰,隻懇請小姐不要發賣了奴婢!”
說完,這兩人又砰砰朝葉遲磕頭,仿佛被吓破膽了一般。
葉旸皺了皺眉,一臉不可置信:“便是為了這等小事?”
葉遲差點被他氣笑了,連做戲都不想了,看向他道:“大哥怕不是讀書把腦子也給讀傻了?我這院子裡,丫鬟婆子上下加起來有十餘人不止,可我昨日歸來,卻連一處燈火也無,你覺得這是小事?”
不,這不是小事。
這已經代表,整個院子上下奴仆,連成一處,奴大欺主!
葉旸的臉,瞬間就黑了,連葉遲諷他腦子不好,也沒在意。
葉遲看着他,又悠悠的抛出一句話來:“若是為了立威,我也不會起了賣丫鬟的心思,但她們卻商量着,要四處宣揚,說她們昨晚等到深夜也不見我歸來,這才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