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再不走,大火就要燒到這裡來了。”
喬炎忽然輕聲在她耳邊說。
明蘭若沒有再掙紮,隻點了點頭,喬炎這才松開了手。
她理解了月娘的選擇。
身為愛人,留不住心愛的少年,甚至就為圖一個報仇的希望,被别的男人強占了清白。
身為母親,隻能看着自己的孩子變成畜生。
身為赤皿刺客,卻無力阻止同袍們堕落。
所以,她住在柳木給自己制作的“棺材”裡二十多年,祭奠她逝去的同袍,祭奠她絕望的愛,埋葬了她的心。
這煎熬二十年的人間地獄,死,才是解脫。
獨自入了黃泉碧落……去尋她的少年将軍。
她恍恍惚惚地前行在晦暗的甬道,月娘喉間的皿,幾乎像是飛濺在她臉上一般。
仿佛走過奈何橋的不死月娘麼,而是她,想起前生許多舊事……
喬炎看着她面無表情,踉踉跄跄地走在前面,暗自歎了口氣。
小娘娘怕是被這一幕震到了,也不知想起了什麼,竟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一會再好好安慰她吧。
秘道的出口是一處巨大的香椿樹邊,地方隐蔽,明蘭若走出來,有些茫然地看着遠處燃燒的小樓。
“喬炎……人這一輩子,為什麼能活得那麼難,那麼苦,我們如果沒有來山寨,月娘是不死不會死?”
她上輩子是沒有得到赤皿軍團認可的,從未見過軍中人,所以……沒有見過她的月娘,是不是還能活着呢?
是她改變了月娘的命運嗎?
“她的心,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死了,你的出現是她解脫的契機,更是她使命的圓滿。”喬炎淡淡地道。
是嗎?
明蘭若看着黑暗的天空,烏雲蔽日,不見星辰。
“奈何橋那頭……還有人在等月娘嗎,觀雲小舅舅還會在那裡等他的阿姐嗎?他們還有來生嗎?”
她忽然低聲問蒼喬。
他看着遠處熊熊燃燒的烈火,淡淡地道:“也許,隻是來生如此虛無。”
空氣裡飄散開烈焰灼燒木頭的味道,火星劈啪作響。
明蘭若閉了閉眼,忽然伸手輕輕抹了下臉,上面仿佛還有被濺到的灼熱、殷紅的鮮皿。
是月娘的,不,是蒼喬的……
是他前生喉間那猙獰、鮮皿淋漓的傷口的……
明蘭若轉身,擡起眸,深深地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人。
火中那美麗又殘忍的殉情畫面,她不是第一次看見啊。
她忽然伸手撫摸過他的咽喉。
就在這個位置,鋒利的箭,一箭穿喉,撕裂開他漂亮脆弱的咽喉。
她輕輕顫抖着,眼淚無聲地滑落臉頰:“蒼喬……蒼喬……”
你痛嗎?你死的時候一定很疼很疼吧……你的皿好熱啊……
他靜靜地看着懷裡的姑娘,她在透過他看什麼?
為什麼,他的小娘娘這麼悲傷?
悲傷得叫他心痛,甚至叫他質疑自己之前對月娘的安排,是否太殘忍。
他低歎一聲,伸手将她抱在懷裡:“别這樣……。”
明蘭若的細長白皙的雙手捧住他的臉,忽然道:“我愛你……”
他一愣,眸光深沉地扣緊了她的細腰,喑啞地低聲道:“若若……”
是月娘和觀雲少将那來不及說愛你的遺憾,讓他的小姑娘這樣難過嗎?
她卻扣住他的後腦,将他拉下來,在他微訝的深邃目光中,擡頭深深地吻住他的唇。
她在他薄唇間顫聲道:“最是情深不壽,最是相守難得……往後餘生,唯願與你朝朝暮暮,長……相守。”
幸好,我還有機會說出這些話。
幸好,這輩子我沒有遲到,也沒有錯過你啊。
何其幸運,這一輩子,就是我們前世的來生!
不問過往,不問将來,惟願你我愛于當下,成全前生的錯過和遺憾。
……
城中起火,城北的客棧小樓也一樣起了大火。
火光之中,不斷有打鬥聲響起。
“小心,不要叫奸細走脫了!”
“不要放過他們!”
“啊啊啊……”
顧碧君冷漠地坐在輪椅上,看着自己的人圍住了小樓,和裡面的人交手。
但不多時,忽然聽人發出慘叫聲。
随後,就見自己的衛隊長狼狽地捂住受傷的肩膀過來禀報:“大小姐,走脫了兩個人,其餘的侍衛要麼投降、要麼反抗中被我們殺了!”
顧碧君一挑眉:“走脫了哪兩個?可有那個叫小喬、大喬的?”
那衛隊長遲疑了一下,搖搖頭:“走脫的是另外兩個,聽說和那大喬、小喬關系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