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予低頭看了一眼,白紙上赫然寫着陵園的地址。
難道他妹妹已經死了?可他妹妹之死跟自己爸爸有什麼關系?蘇清予對蘇啟平的了解他絕對不會傷害一個小姑娘。
知道兩人也不會多透露什麼,蘇清予也就沒有繼續為難兩人,一路安靜到厲宅。
再次來到熟悉的地方,蘇清予百感交集。
陳嶺禮貌的詢問:“太太要下去嗎?”
“不用了,我在這等他就是。”
她和厲霆琛最後的交集隻剩下離婚,她不想橫生枝節,更何況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承載了兩人的回憶,她更不想觸景深情。
要怪就怪那個男人曾經将她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裡怕飛了。
哪怕如今他一次比一次的冷漠,她也總是記着他的好。
明明應該是深惡痛絕的人,她卻始終狠不下來心腸。
車子沒有熄火源源不斷的為她提供着暖氣,車廂裡隻剩下她一個人,蘇清予的胃又痛了,她将自己蜷縮成團,像個小蝦米緊緊抱着雙膝,蹲在座椅上等待着天明。
冬天的天黑得早亮得也晚,七點多的天氣還沒有大亮,天色霧蒙蒙的。
院子裡的銀杏樹葉子早就落光了,她的思緒不由得飄到從前。
金色果實成熟的季節,她想吃銀杏蓮子烏雞湯,他便爬上院子裡高達十幾米的銀杏樹給她搖晃果實。
青綠相交的葉子簌簌落下,像是給她下了一場金色的雨。
那時候的厲霆琛平易近人,做得一手好菜,将她寵上了天。
想着想着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獨自走到了那棵樹下,銀杏樹還在,物是人非。
一樹葉子早就掉落,隻剩下幾片枯葉在枝頭搖搖欲墜,一如她現在和厲霆琛岌岌可危的關系。
厲霆琛走出别墅,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畫面。
身穿單薄針織衫的少女仰着頭站在樹下,寒風吹拂着她的發絲。
今天一改前幾天糟糕的天氣,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落在她臉上,她的皮膚幾乎白得透明,像是即将消失的神明少女。
她的手掌還纏着紗布,奇怪的是她還穿着昨晚的衣服,臉色憔悴。
“厲霆琛。”她沒有回頭卻知道了自己的到來。
“嗯。”
蘇清予緩緩轉身,目光落在那高挑的男人身上,分明兩人隔得這麼近,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們卻咫尺天涯。
“我想再喝一次你做的銀杏蓮子烏雞湯。”
厲霆琛漆黑的瞳孔略過一絲怔然,下一秒他冷漠開口:“已經過了銀杏果的季節,蘇清予,不要浪費時間了。”
蘇清予眼眶有些紅,口中喃喃道:“就當是離婚前最後一次滿足我的要求,也不可以嗎?”
三個月沒見,她似乎變了很多。
他别過臉看着光秃秃的樹,口吻少了些清冷:“去年冷凍的不新鮮,你要是想吃明年結果再說。”
明年......
蘇清予手指摸着粗糙的樹皮,她恐怕等不到了。
“厲霆琛,你是不是很恨我?”
“嗯。”
她轉頭看向他輕輕道:“那......是不是我死了你就開心了?”
轟――
蘇清予這句話好似滾滾雷鳴砸落在他心上,厲霆琛隻覺得腦袋裡滿是轟隆隆的響聲,讓他短暫失去了理智。
片刻後他才找回思緒冷冷清清的開口:“不就是煲個湯而已,進來。”
蘇清予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
厲霆琛,你還是怕我死的嗎?
一個報複的念頭在她心中升起,她突然想到如果哪天他知道了自己的死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開心還是難過?
冰箱裡有之前存放的銀杏果,他利落的拿食材出來解凍。
看着他在裡面忙進忙出,蘇清予心裡隻剩下無盡的苦楚,這大概是他最後一次為她做飯了。
也好。
也算是留了個念想。
蘇清予在壁爐前烤紅薯,紅薯的香味四溢飄散。
以往的冬天她每次蹲在這烤紅薯,厲老太太就會聞香趕來,老太太對她很好,拿她當親生孫女一樣。
可惜前兩年也去世了,老先生不想日夜傷心便移居了海外。
溫馨的大宅子冷冷清清,紅薯仍舊香香甜甜,沒有了老太太和她搶,她也覺得沒了勁。
吃完烤紅薯喝了一杯溫水,胃裡的疼減緩了一些。
随着廚房香味飄過來,蘇清予起身過去,卻發現厲霆琛将湯裝進了保溫盒,然後再舀到碗裡。
曾幾何時被他視為心肝寵的自己不再是唯一,她一直用過去的好蒙蔽着眼睛不願去承認事實。
“湯熬好了。”厲霆琛并沒有發現她的情緒失落。
“謝謝。”
她低頭看着碗裡冒着絲絲香氣的湯汁,一如既往的色香味俱全,而她卻沒有半點食欲。
“時間不早了,我們去民政局。”
厲霆琛英俊的眉眼顯然有些怒氣,“你不喝?”
“不想喝。”
從前的她很任性,他每一次都會耐心哄着她。
如今他隻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湯盡數倒進洗碗池,面無表情經過她身邊,“走。”
厲霆琛将保溫食盒遞給陳嶺,“送去麓海居。”
“是,厲總。”
蘇清予此時此刻才知道,她們之間早就不能挽回了。
這一年的堅持俨然是個笑話。
她疾步走向車子,路過銀杏樹,一陣寒風吹來,最後賴在樹上不肯離開的樹葉最終也悄然落下。
蘇清予攤開手接住那早就沒有生命力的葉片,口中輕道:“還堅持什麼呢?”
她随手丢下,一腳踩了上去,脆弱的葉片被踩的粉碎。
車門關上,哪怕車裡有暖氣,各坐一邊的兩人像是世界末日降臨,寒氣源源不斷從兩人身上散發出來。
去民政局的路很順利,一路上都沒有堵車,條條路都是綠燈通行,仿佛老天爺也在為她們離婚開後門。
下個路口拐進去車子就到目的地,厲霆琛的電話響起,白媛媛焦急的聲音傳來:“霆琛,清塵高燒不退,我本來不想打擾你的,可剛剛他燒到了39度了,我好怕,你快過來......”
“我馬上過來。”
厲霆琛挂斷電話就對上蘇清予那雙通紅卻帶着恨意的雙眼,她一字一句的開口:“那孩子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