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蘇清予最後一次踏入蘇啟平的房間,看着那躺在床上骨瘦如柴的人。
蘇啟平的肌肉萎縮得不像話,臉上更是蒼老瘦削。
房間裡滿是濃烈的藥味交織在一起。
蘇清予已經有很多天沒有勇氣進來了。
她知道,等她下定決心的這天就是離别。
一夜的大雪,院子裡鋪滿了厚厚一層。
蘇清予拉開厚重的遮光簾,打開了窗戶。
讓陽光和風雪卷入了房間。
“爸,你應該很久沒有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了吧?又是一年冬天,下雪了呢。”
蘇清予的右手雖然還沒有左手那麼靈敏,常規的動作已經沒問題了。
她撚起一捧雪,手指飛快捏動着。
然後不緊不慢捏出了一隻雪兔子。
“我記得以前小時候每次下雪,你都會陪我在院子裡打雪仗,堆雪人,你的手藝總是那麼好,我曾說等你老了,就推着你的輪椅繼續做雪人,打雪仗,可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呢。”
“爸,你在我心裡永遠都是那麼年輕英俊的樣子,可是今天我突然發現我的爸爸也老了,你的肩膀也不再寬闊,這麼久以來的堅持,你一定很辛苦吧?”
蘇清予笑着流淚,“對不起,因為我的自私一次又一次的挽留你,這次不會了,爸,我放你自由了。”
淚水砸落在蘇啟平的臉上,“其實我早就知道了你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不過那又有怎麼樣呢,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我最親的爸爸,即使以後你不再我身邊,我也會帶着你留下的那些回憶,教過我的道理一路向前。”
等到蘇清予将離别的話說完,醫生們魚貫而入。
“太太。”
蘇清予眼含淚水,“開始吧。”
有人關掉了呼吸機,有人将他身上的管子一根根拔掉。
蘇清予将小雪兔放到了蘇啟平的掌心。
“爸,我愛你。”
陽光溫柔灑在他的手掌上,雪兔一點點融化成水。
蘇啟平削瘦的指尖微微收縮,似乎想要用力将雪兔緊握。
眼角流下的一行清淚是對蘇清予最後的道别。
“你不用擔心我了,女兒也有自己的路要走,我會好好活着。”
心跳驟然停止。
蘇啟平的臉上挂上了最後一抹微笑。
他釋然了。
蘇清予也釋然了。
她早就該這麼做了,讓蘇啟平沒有尊嚴的活到今天。
厲霆琛按着她的肩膀輕輕道:“别難過。”
“我沒有難過,我是開心。”
也許很快他就會再出現在這個世界,隻不過下一世,蘇啟平一定要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活。
蘇啟平的葬禮辦得很低調,幾乎隻有圈裡的好友才知道。
爺爺奶奶早就去世了,來的也就隻有叔叔嬸嬸。
這些所謂的親戚在蘇家破産的那一刻就劃清了界限,現在出現在這裡,也沒有幾人是真心。
從前聽說蘇清予悄悄嫁了人,沒少有親戚在背後嚼舌根。
說她什麼私生活不檢點,在外面亂搞有了孩子不得不結婚,蘇啟平怕丢人才沒有通知大家。
如今知道她的前夫是厲霆琛,這些人後悔不已。
在葬禮上也是假惺惺的哭,一個個都想要和蘇清予套近乎。
還沒有靠近就被陳峰和陳嶺擋開,誰也不能靠近。
天空飄着鵝毛大雪,蘇清予一身漆黑,厲霆琛站在她身側替她打着一把黑傘擋去風雪。
蘇清予跪在墓碑前,一遍又一遍的禱告。
若有神靈,請讓蘇啟平來世平安順遂,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