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雨幕中，顧祈安從馬車裡探出半個身子，親自幫宋北卿撐傘，見她的外衣給了丫鬟，逐從車内拿出一件自己沒穿過的備用外袍要給她披上。
宋北卿覺得這人實在熱情過了頭，連連擺手推拒，牽着綠兒準備回府。
“宋姑娘。”顧祈安出聲喊住她，溫潤俊朗的眉眼模糊在大雨中，帶着幾分不明所以的情緒，“你說成與不成都是緣分，那你覺得我遇見你算是緣分嗎？”
畢竟她和蘇落長了張一模一樣的臉，讓他既驚訝又詫異。
宋北卿被他問住了，臉上的表情極淡：“緣分這東西誰說得清，不過今日多謝顧公子了。”
她客氣又疏離，不待顧祈安再說話，轉身往府裡走。
一轉頭看見府門前立了一抹欣長淡漠的身影，渾身散發着冷冽幽寒的氣息，沉暗的目光似乎落在她身上，又似乎在看她身後的顧祈安。
宋北卿快速戴上面具，撐着傘十分自然地向他走去：“這麼大雨王爺還要出門嗎？”
回應她的是一聲不屑的冷嗤，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這麼大雨王爺也要出去嗎？”
“跟你有什麼關系？”陸君珩聲音冷硬疏離，目不斜視徑直從她身邊走過。
宋北卿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又惹到他了，站在原地愣了下。
“宸王殿下，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這場大雨下得太急，我碰巧遇到了宋姑娘和她的婢子在路邊躲雨，順道送了一程而已，希望王爺不要多想。”顧祈安抱拳解釋，面容溫和誠摯。
陸君珩冷冷斜他一眼，并沒有搭話，大步進了另一輛馬車揚長而去。
京中人都知道宸王殿下向來不待見國師顧祈安，隻因他已明确向皇上請指求娶蘇落，顧祈安還是視若無睹的上蘇家提親，被拒三次才肯罷休。
顧祈安早已習慣陸君珩的特殊對待，面色如常的朝宋北卿點了下頭，吩咐随從離開。
綠兒湊到宋北卿身邊，眉眼難掩激動：“小姐，這位顧公子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呀？”
宋北卿目注顧祈安的馬車完全消失在雨幕當中，伸手點了下綠兒的額頭：“他是對蘇落有意思，不是對我，以後這種惹人诟病的話不要亂說。”
她是蘇落，也不完全是。
等替父母報了仇，她就以全新的身份去過全新的生活，至于上一世的恩怨牽扯和她再也沒關系。
……
陸君珩的馬車在王府停下，他進了書房便沒再出來，一直忙到很晚，擡頭看了眼外頭已經黑下來的天色，淡聲吩咐：“讓廚房備膳吧，今日不回相府了。”
頓了頓，他接着道：“這幾日也不回去了，宋丞相那邊派人盯着，有什麼風吹草動向本王禀報即可。”
不知為何，他的神情帶了點莫名的煩躁和陰沉。
長青應了一聲，神色欲言又止，張了張唇又閉上。
陸君珩眼中閃過一絲不耐：“想說什麼就說。”
長青咽了一口唾沫：“王爺，奴才看那個顧祈安分明就是故意的，明知道王爺不待見他還送王妃回來，要是真有心就該把馬車讓出來，這要是被人看見王妃和他一個還未成家的男人共乘一輛馬車，不知道又要傳出什麼議論。”
“王妃也真是的，和那顧祈安就滿臉笑意，看見王爺不高興也不知追出來哄哄。”
“你哪隻眼睛看見本王不高興了？”陸君珩墨黑的瞳仁仿佛淬了寒冰。
長青身子一抖，顫巍巍道：“您說這幾天不回相府了，不是看顧祈安和王妃親近，吃……生氣了嗎？”
他及時變了口風，怕死卻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
陸君珩陡然沉下眉眼，臉色黑的像打翻了墨盤：“本王去相府是為了查蘇家的事兒，跟宋北卿有什麼關系？”
他一掌拍碎身前桌案，兇口起伏不定，氣得恨不能一腳踹死長青。
他承認自己對宋北卿是有幾分在意，僅僅是因為她行事越來越像蘇落，他一時難以分辨。
因為她吃醋，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平複好情緒，陸君珩恢複慣常的淡薄表情：“長青，本王看你如今和街邊那些長舌婦越來越像了，往後也不用跟在本王身邊伺候了，去和府裡的灑掃婆子一同吃住吧。”
長青立馬自扇兩個耳光，悲催地跪下：“王爺，奴才再也不多嘴了，您别趕奴才走啊。”
“你不是話多嗎，和那些婆子聊個家長裡短正好，滾吧。”陸君珩毫不留情的将他踹出去，砰的一聲關上房門。
窗外雨聲依舊急促，吵得他心浮氣躁無法靜神。
一想到宋北卿沒戴面具的樣子被顧祈安這尊瘟神看了去，他兇腔裡就漫起一股無法言說的煩悶。
……
大雨連下一整夜，同樣被吵的心神不甯的還有宋雲婉。
自從宋北卿回了相府，她就搬到了西廂房，夜裡不僅悶熱蚊蟲還多，她嬌嫩的玉足被叮了好幾個包，正使喚丫鬟給她抹止癢散。
沒有外人，她隻穿了一件藕粉肚兜，手裡拿着一團蒲扇輕晃，望着銅鏡中自己雪白似玉的肌膚自憐自艾。
“難得我生了副潔白胴體，卻沒有男人憐惜，真不知造了什麼孽。”
伺候她的丫鬟心中鄙夷，垂着頭不說話。
“你說我要是沒被宋北卿那個賤人劃傷臉，現在是不是已經當上王妃，獲得王爺垂愛了？”
丫鬟心裡笑她癡心妄想，嘴上附和道：“那是自然，二小姐您聰明伶俐，沒有大小姐從中作梗肯定早就是王妃了。”
宋雲婉冷冷剜她一眼，蓦然将手中蒲扇打在她臉上：“别拍馬屁了，我與王爺之間差的是一個宋北卿嗎？是那個已經化成白骨的蘇落。”
她心裡清楚的很，隻是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當初任性妄為走錯一步，便步步深陷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丫鬟跪在地上，捂着被打的臉頰不敢吭聲。
宋雲婉輕歎一聲仰起脖子，一雙柔荑滑進肚兜握住兇前兩團輕輕揉捏：“要是我當初不置那口氣，不跟着宋北卿嫁進王府就好了，至少還會有一個愛我疼我的夫君，不至于現在獨守空房，隻能自消寂寞。”
話音落下，兩聲難以抑制的嬌喘從她口中洩出。
房門突然被一腳踹開，老夫人領着一群仆從冷着臉站在門口。
“看看你這副浪蕩樣子，和勾欄裡的妓子有什麼區别？我兒每日辛辛苦苦上朝，得來的俸祿就養出你這麼一個不要臉的賤貨！”老夫人鐵青着臉惡毒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