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0章 因禍得福
不管路有多遠,兩條腿有多沉重,該走的路還是得走。
容戰和軒轅晖回到東宮,宮人們看着兩人如此慘兮兮的模樣,皆是大吃一驚,連忙殷勤地上前伺候,端茶的端茶,端水的端水。
容戰一身的汗,卻完全沒有洗澡的欲望,他特别想躺下來就此睡個不省人事,可事實不允許。
強撐着精神洗了個澡,衣服脫下之後,他低頭看着自己腿上一道道可怖的青紫腫痕,頭一次懷疑自己不是父王親生的――但這個念頭隻在心裡閃過一瞬,很快就被他搖頭甩出去了。
懷疑自己的身世就是懷疑母皇對父王的感情,是不可饒恕的罪過,這個想法要是被父王知道,隻怕就不是這麼打一頓了事了,說不定直接把他廢了。
容戰歎了口氣,低頭可憐兮兮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手上也有一道腫痕,因為不停地拉弓射箭都被磨破了皮,鑽心的疼。
落得如此凄慘狼狽,自己洗澡本就有些難,可他實在又不願意讓人進來看到他這副狼狽模樣,容戰撕下一塊幹淨的布條纏住自己的手,然後扶着浴桶跨進去,把身體泡在溫熱的水中。
好想睡覺。
容戰靠着浴桶,終于能徹底放松身體休息一會兒,他閉上眼,想着落到父王手裡,水深火熱的日子隻怕才剛剛開始,簡直不能想,越想就越覺得前途黯淡無光。
泡澡也不能泡太久,畢竟身上有傷,有些傷口都滲皿了,容戰借着泡澡的時間短暫休息了一會兒,洗去身上的汗味,便起身擦拭幹淨穿了衣服。
雖說有些難捱,但他到底也是練武之人,就算真疲憊到了極緻也不代表就完全沒了力氣,強撐着精神打理好自己,他轉身走了出去,往皇兄的寝宮走去。一秒記住
“皇兄今日怎麼樣了?”
這一次容臣沒再阻攔他,盯着他蒼白臉色,皺眉道:“二殿下還好嗎?”
“嗯,還行。”容戰不願在人前示弱,雖然聲音裡的疲憊掩飾不住,但語氣卻聽着輕松極了,“我想見見皇兄。”
容臣側身讓開。
容戰毫無阻礙地進了殿,容臣随即跟了進去。
軒轅昊剛喝了藥,正半躺在靠窗邊的錦榻上看書兼曬太陽,軒轅展給他蓋了件毯子,整個人看上去有種虛弱的靜谧。
容戰注視着皇兄那張透白的臉,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走過去,低低喊了聲:“皇兄。”
軒轅昊轉頭看着他,“怎麼?”
容戰咬着唇,目光落在軒轅昊蒼白得無法掩飾病态的臉上,悔恨自責洶湧而來,撲通就跪了下來:“我錯了,我不該欺騙皇兄,皇兄打我吧,我該死――”
“行了,起來。”軒轅昊溫聲開口,“不怪你。”
容戰眼淚止不住,自從知道皇兄出事的消息一直到現在,繃緊的情緒終于崩潰,忍不住哽咽出聲:“皇兄……”
軒轅昊放下書,把他拽起來:“今日在校場上表現得怎麼樣?”
容戰眼眶還紅紅的,聽到這句話,頓時表情一僵。
“嗯?”軒轅昊挑眉,“表現得不好?”
容戰垂着頭,像是喪氣的小獸:“父王說對我跟小叔叔的表現非常失望。”
失望已經讓人無法承受了,還要在失望前面加上非常兩個字,由此可見他在父王心裡大概是一無是處吧。
軒轅昊沉默片刻,淡道:“父王要求比較高。”
容戰不能繼續想,越想就越覺得生無可戀。
他擡眸,目光落在軒轅昊面上,抿唇道:“皇兄怎麼樣?是不是傷得很重?對不起,是我混賬――”
“事情已經過去了,就别再自責了。”軒轅昊淡淡說道,“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擔後果,我現在沒辦法跟父王坦然說繼續管你,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你得在父王手裡受訓,這也算是一個懲罰吧。”
容戰心情無比沉重。
他想說父王太可怕了,他一點都不想被父王管教,還是跟着皇兄好,可是看着皇兄蒼白虛弱的臉色,他心下愧疚如海,隻得默默咽下自作孽的苦果。
軒轅昊輕咳一聲,一絲皿色溢出嘴角。
“皇兄!”容戰大驚失色,“來人!”
軒轅昊蹙眉:“别喊,我沒事。”
容戰慌亂地看着他,眼底盡是不安:“皇兄……”
“殿下沒事。”軒轅展端着水過來,遞給軒轅昊漱口,“既然容戰來了,就準備午膳吧,容戰許久沒跟殿下一起用膳了。”
容戰失神地看着軒轅昊。
若說完全無礙也不對,痛極攻心受損的到底是心脈,雖然有楚南衣精心治療調理,可想要完全根除也不太可能。
如此也導緻了以後經年累月,縱然軒轅昊的武藝得了父王真傳,縱然年紀輕輕就君臨天下,運籌帷幄,身體上的病根卻始終無法痊愈,每到寒冬季節伴随着咳嗽,那蒼白的臉色是軒轅容戰一生無法消除的愧疚。
“嗯。”軒轅昊點頭,“多準備一些容戰和晖兒愛吃的。”
軒轅展點頭。
容戰眼眶忍不住又紅了。
“行了。”軒轅昊起身,“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
容戰嘴硬:“我沒哭。”
軒轅昊嗯了一聲:“沒哭,就是眼眶總忍不住紅紅的,像隻紅眼兔子。”
容戰無法辯駁,索性不再說話。
容臣禀了聲:“殿下,晖少爺來了。”
軒轅昊擡眸看去,見軒轅晖臉色比起容戰也好不到哪裡去,都是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不由失笑:“你們倆現在才真正是難兄難弟。”
軒轅晖糾正:“難叔難侄。”
軒轅昊微默,想到方才容戰無形中改口的稱呼,看來此番軒轅晖也不是白白被牽連,至少換來了容戰心甘情願的一聲“小叔叔”。
于是他點了點頭:“此番是容戰連累了你,以後讓他好好補償你。”
“太子殿下言重了。”軒轅晖一副有難同當的架勢,“容戰不懂事,我這個做叔叔的自然要多承擔一點兒,況且上午的操練并不是針對誰,攝政王是因為我們表現不好才罰了我們倆。”
頓了頓,不由面露難色:“估計下午才是真正的懲罰。”
“下午?”軒轅昊皺眉。
“攝政王命我跟容戰用了午膳之後,去一趟禦書房。”軒轅晖擡手撓了撓頭,“聽說那是我大哥和謝大哥都畏懼的地方,應該會很可怕。”
軒轅昊轉頭看向容戰。
容戰點頭:“父王說要跟我們好好談談。”
軒轅昊沉默。
“沒事的。”容戰道,“皇兄不用擔心,我會好好表現,不會惹父王動怒的。”
惹父王動怒,皮肉遭殃的人肯定還是他,他沒那麼傻。
軒轅昊看着他:“你這次闖下的禍太大,連累小叔叔跟着你一起遭罪,你最好記住這次教訓。”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軒轅晖倒是看得開,“能得攝政王指點是我的榮幸,一般人想要攝政王親自教導還沒這個機會呢。”
雖然這個過程不太愉快,辛苦得讓人吃不消,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他以後要繼承父王衣缽,回到盛京做下一任鎮南王,能得攝政王親自指點一段時間,定會讓他受益終身。
容戰表情古怪:“如此說來,這次還多虧了我?”
“如果這麼想會讓你好受一點的話。”軒轅晖笑了笑,“反正我也不希望你為此愧疚什麼的,以後見了面對我尊敬一些,多喊兩聲小叔叔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