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受寵若驚
軒轅塵緩緩搖頭:“不是。”
謝首輔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視線,看向容毓:“軒轅琰的案子沒那麼簡單,臣覺得其中還有其他隐情。”
容毓語氣淡淡:“什麼隐情?”
“軒轅琰大費周章潛入禦書房,應該不可能隻是為了刺殺掌印公公和塵公子。”謝首輔眉眼深沉,“臣覺得他定有其他的目的,待查清楚所有的真相再給他定罪也不遲。”
“臣覺得首輔大人所言有理。”
容毓目光落在翻開的折子上:“本王讓戶部拟了折子,從年前秋季開始,偏遠貧苦州城免三年賦稅,暫定九城,這是戶部左侍郎呈上來的符合條件的九座州城名單,丞相要不要過目一下?”
陸丞相聽他語氣不太對,接過奏折細看,随即皺了眉:“青嶺,盧安,宣塢這三地确是窮鄉僻壤,百姓的日子清苦了些,青嶺更是常年不太安生,常有匪寇生事,兩年前朝廷還大規模派兵清剿了一次,可上甯……上甯雖然距離帝都也算偏遠,卻是北九州中數一數二的富庶之城,怎麼也列入了免賦稅的名單裡?”
謝首輔聽他說完,沉思片刻:“我記得上甯好像是雲氏一族勢力範圍,戶部尚書蘇策的妻舅是雲家的女婿。”
話音落下,勤政殿裡空氣一凝。
蘇策的妻舅跟雲氏有着姻親關系,絕對稱得上富庶一方的上甯卻被列入了可以免賦稅三年的名單裡,這意味着什麼?
若說沒有貓膩,誰會相信?m.
陸丞相沒說話,把折子放回禦案上,沉吟道:“臣覺得可以派人去查,說不定能查出一條大蛇。”
容毓不置可否,拿過朱筆在這份折子上寫了駁回的字樣,遒勁有力的筆鋒,彰顯出鋒銳淩厲的霸氣。
關于魏王府的案子和上甯賦稅一事,容毓并沒有立刻做出決斷,連丞相和首輔也不知道他心裡有何打算,隻能接着議其他的事情。
容毓數月不在朝,其間政務不少,謝首輔和陸丞相挑了幾件已經辦好但比較緊要的事情做了簡單禀述,容毓聽完也沒說什麼,隻淡淡點了頭表示認可。
原本謝首輔和陸丞相就是值得信任的老臣,有這兩人坐鎮朝堂,容毓沒什麼不放心的。
很快太陽落山,夜幕降臨。
軒轅塵再也沒敢走神,從頭到尾認認真真地聽着攝政王跟幾位大臣讨論的事情,半日光景很快過去。
容毓終于開口:“今天議事到此為止,各位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謝首輔、陸丞相和刑部尚書齊齊告退,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都退了出去。
唯有軒轅塵還安安靜靜地跪在地上。
“軒轅琰的案子與你無關,本王不會追究你的過失。”容毓眸光微轉,“如果你是擔心謝錦,那大可不必,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人微言輕時心思太多對你沒好處。”
軒轅塵臉色有些白,心裡不安,卻仍是硬着頭皮開口:“禦書房一案發生的時候,謝公子遇刺,正在府裡養傷――”
“你是在給他辯解?”
軒轅塵緊張得指尖都在顫抖:“不,不是。”
“謝錦的情況,他自己比你知道得多。”容毓語氣淡漠,“需要你給他辯解?”
軒轅塵低頭不敢言。
“你也可以回去了,今晚不用再進宮。”
軒轅塵咬了咬唇瓣,似是還想說些什麼,卻到底不如謝錦那般定力,此時面對攝政王通身散發出來的氣勢,他心跳都快停止,實在沒勇氣繼續挑戰攝政王的威嚴。
“是。”他彎下脊背,恭敬行禮,“臣告退。”
容毓批完手邊的折子,端起茶盞啜了一口,聲音淡淡:“什麼時辰了?”
掌燈小太監恭敬回道:“回禀攝政王,酉時三刻。”
容毓望了望外面黑漆漆的天色,起身走出勤政殿,看到站在外面的安總管,淡淡吩咐:“去禦膳房拿些吃的送到禦書房,清淡些,别太油膩。”
安成領命。
容毓沒做什麼停頓,轉身往禦書房的方向走去。
禦書房裡一片漆黑。
未得攝政王允許,連掌燈太監都不敢進去。
謝錦一個人跪在黑暗中,渾身僵滞酸痛,唇瓣幹澀,身上汗水一重重早已打濕了内衫。
他好像已經疼到了麻木。
最難熬時小腿僵硬,大腿發酸脹痛,膝蓋裡幾把錐子好似不要命地攪着,冷汗從鬓角額頭涔涔滲出,一顆顆滴落下來。
眼下疼到極緻,好像隻剩下麻木了。
謝錦十九年來從未如此狼狽過。
狼狽到他連苦笑都笑不出來,隻能憑借着一股倔強和驕傲苦苦煎熬。
輕微的腳步聲就在這時響起。
謝錦擡手拭去臉上的汗水,強迫自己把蹙起的眉頭一點點舒展開來。
提着燈盞的宮人在門外駐足,随即謝錦聽到獨屬于容毓的冷峻中帶着威壓的聲音響起:“全部退下。”
短短四個字,冷硬到讓人心悸,卻詭異地讓謝錦聽出了一點親切感。
禦書房的門被打開。
容毓獨自提燈走了進來,倒也沒理會謝錦,關上門之後,走過去把燈盞挂上。
禦書房裡很快一片亮堂。
亮堂到謝錦的狼狽再也掩飾不住。
容毓轉身走到禦案前,謝錦這才看見他手裡還提着一隻茶壺。
容毓從禦案一旁取過茶盞,倒了杯茶,轉身遞給謝錦。
謝錦一怔,一時竟有些受寵若驚。
“謝主上。”他伸手接過,斂眸輕啜了一口,茶水溫度适中,并不是很燙。
謝錦沒再客氣,幾口就喝光了茶水,終于稍稍緩解了下渴到快要冒煙的嗓子。
容毓問道:“還要?”
謝錦點頭,五個時辰滴水未進,又一直在流汗,他實在渴得難受。
容毓又給他倒了一杯。
謝錦一直錦衣玉食,喝茶都是喝上等好茶,何曾像此時這般牛飲過?頂級的宮廷禦茶已經品不出滋味,唯一的作用隻是解渴。
兩杯茶喝下肚,謝錦把茶盞遞回給容毓,真心誠意地又說了一句:“多謝主上。”
“現在說謝還太早。”容毓聲音平靜,語調不見起伏,“熬過今晚再說不遲。”
話音落下,謝錦脊背一涼,隻覺得兩條腿疼得越發厲害,像是要斷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