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

　　韶華認真思考了一番，“嗯……這倒是一個新思路，我以前還真沒往這方面想過。”

　　“以後最好也别想。”

　　韶華轉頭看向霍雲騰：“為什麼不能想。”

　　卻看到霍雲騰正在按太陽穴，好像很頭疼的樣子。

　　“哥你不舒服嗎？”

　　“開你的車。”

　　韶華趕緊把視線轉回來，專心駕駛。

　　開車的時候，她可不敢再像之前走路一樣馬虎。

　　尤其是盤山路，更大意不得。

　　開一個小差，兩條命可能就沒了。

　　縱然是這麼提醒着自己，卻還是忍不住想身邊的人。

　　“哥你到底哪兒不舒服？”

　　“沒什麼，心髒有點難受。”

　　“啊？你有心髒病？”

　　這麼一驚，方向盤晃了一下。

　　“沒有也給你吓出來了！”

　　韶華往旁邊縮了縮身子：“哥你别兇我啊……”

　　大哥氣得直歎氣，發令道：“行了，别開了，停車！”

　　韶華心裡一哆嗦，打了右轉向燈，慢慢把車停在路邊。

　　大哥這一嗓子，把她在駕校學車時，被毒舌教練魔鬼教學的回憶給喊出來了。

　　下車的時候，就很小心地注意了所有細節，檔位撥回停車檔，踩下腳刹，車輪回正，下車前觀察後方來車，然後才打開了車門……

　　就生怕漏掉哪個細節，被大哥罵一頓。

　　當年學車，她沒少被教練批，每次練完車，都有一種自己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感覺。

　　現在，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下了車，就低着頭，也不看霍大哥的眼睛，快速繞過車頭，乖乖坐進了副駕駛。

　　霍雲騰坐進了駕駛位，調整了一下座椅，但沒有馬上開車。

　　他轉頭看向韶華。

　　“你眼圈紅什麼。”

　　韶華趕緊憋住那因為恐懼和内疚而往上湧的眼淚，心想着，霍大哥訓新兵的時候，百分之一萬把人訓哭過。

　　這語氣，這氣勢，太吓人了。

　　“我沒紅……”她低着頭，喏喏道。

　　“開車的時候，不應該專心麼？我批評你，你覺得冤枉嗎？”

　　韶華搖搖頭：“不冤枉。”

　　然後眼淚一甩，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車裡沉默了兩秒。

　　下巴忽然被挑起來，她被迫轉頭，看向了身邊的霍雲騰。

　　他正皺着眉頭看着她，表情複雜，有點驚訝，又有點無奈，想笑，好像又想發火。

　　這麼被他盯着，韶華不自在，要把臉别開。

　　卻又被他轉了過去。

　　“你要幹嘛呀……”韶華沒理的時候，一般都會采用撒嬌的手段。

　　反正這一招對她身邊的人都管用。

　　果然，霍大哥的眼神一下子就柔軟下來，歎了口氣，抽了張紙巾，給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我是擔心你，才忍不住兇你，就怕你記不住，以後出了大事，後悔都來不及。”

　　她抿着嘴，不說話。

　　然後努力又醞釀出兩顆眼淚。

　　霍雲騰又小心幫她沾了沾：“好啦，别哭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了。我還不是擔心你麼！”

　　韶華知道應該見好就收。

　　但他這麼軟言細語地一安慰，就讓她想到，自己已經很久沒被人這麼小心翼翼地安慰過了。

　　爸爸媽媽都不在身邊，她在海城也沒幾個朋友，就一個表哥還比較親，但生活上遇到什麼麻煩，也不能總去找表哥啊。

　　更多時候，是靠自己慢慢消化。

　　找人尋求安慰？大家都很忙，誰顧得上誰呢？

　　想到這，更多的辛酸，催出了更多的眼淚。

　　然後霍雲騰就慌了。

　　伸手将她拉進懷裡，輕輕拍着她後背：“好了，别哭，哥給你道歉，以後不兇你，你可能是專注力差了點，沒事，我專注力好，我開車……”

　　韶華擰了下眉頭：“我專注力不差！”

　　“不差不差，我說錯了。”

　　“我剛才是看你不舒服，才問你怎麼回事，我看着路呢！”

　　“是，你是在關心我，我卻錯怪了你。”

　　韶華忍不住笑起來，趕緊把臉往霍雲騰的懷裡埋了埋，不讓他看見她在偷笑。

　　她發笑的時候，身體也微微地顫抖，就像在抽泣似的。

　　霍雲騰隻好繼續安撫她：“我沒有不舒服，就是你一說要考慮出家，我就有點心疼。”

　　“我出家，你心疼什麼。”韶華悶悶地問。

　　“想到你以後幾十年，青燈古佛相伴，寂寞到老，我很惋惜。”

　　韶華就說，也許我已經頓悟了，心裡很快活呢！

　　霍雲騰道：“那時候你就體會不到快活了，快活是一種很強烈的感受，如果你真像無心大師一樣，那你隻會平靜和放松，當然那是一種很高的境界，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不應該追求高境界麼？”

　　霍雲騰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希望你當個快樂的凡夫俗子。”

　　其實韶華壓根也沒想出家，就是那麼一說。

　　确實有很多生活她都想要體驗，但就是因為凡心太重，出家人的生活，壓根就不在她考慮範圍内。

　　又想到剛才關于欲望的那個話題，韶華說，“我就是想要的東西太多了，有時候覺得很累。”

　　她之所以能從無心大師的著作中獲得領悟，并且想要來親自見一見大師，多少是和這個有關。

　　覺得自己被各種各樣的欲望所支配，有時候也想，人要是沒有欲望就好了。

　　霍雲騰聽了她的話，說道：“欲望不是貶義詞，沒有欲望，人活着也就沒意思了。”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不過，你倒是可以說說，你都想要什麼，看我能幫你實現幾個。”

　　“你。”

　　“我什麼？”

　　韶華咬了下唇，搖搖頭：“沒什麼。”

　　霍雲騰握着她肩膀，将她從懷裡扶起來，然後就發現了她其實早就不哭了，正在偷着樂。

　　他眯了下眼睛。

　　韶華心說你要是再兇我，我還能哭給你看，當年參加學校話劇團，她是最會演的，差點就棄文藝從演藝了。

　　不過霍雲騰倒是沒有再說什麼嚴厲的話，而是又向她問了一次：“想要什麼，說說看，實現不了的，我開導開導你，讓你放下念頭也可以。”

　　韶華看着他，心裡卻隻有一句話。

　　我想當你女朋友。

　　但她心裡沒把握，不知道這話一說出口，會得到什麼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