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琪走向玄關處。

　　顧寒夜也不說話，就看着他往外走。

　　蘇玖瑤想去給顧天琪拿一把傘，但顧寒夜按住了她的手。

　　等顧天琪到了門口，要開門出去的時候，顧寒夜冷聲道：“站住。”

　　顧天琪腳步頓住。

　　“外面那麼大雨，你哪去。”

　　天琪側了側臉：“我有地方住。”

　　“卡被凍結了，房子也沒了，你能去哪兒？”

　　顧天琪猛然回頭，他眼眶發紅，似乎很生氣，又好像是單純因為被揭穿了尴尬的境地而發怒。

　　他從肺裡擠出幾個字來：“我可以住朋友家。”

　　“你落到這個地步，你好意思去找哪個朋友？”

　　顧寒夜頓了下，又說道：“再說你那些朋友，有幾個真心的，還不是看你傻小子一個，花錢大手大腳，想貪你的便宜，才像蒼蠅一樣圍着你，現在你沒錢了，還有幾個人願意理你？”

　　顧天琪：“……”

　　蘇玖瑤拽了拽顧寒夜的袖子，希望他不要這麼不給人面子。

　　天琪已經夠慘了，連頓飯都吃不起了，就不要這麼毫不留情地揭他的痛處了。

　　顧寒夜拍拍她的手，然後起身走去顧天琪面前。

　　“男人失敗一兩次是正常的，偶爾犯錯也可以原諒，所以你說把家底輸光了，我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隻要以後做事考慮下後果就好了。

　　“你沒錢，我也可以幫你東山再起，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業。但我就是看不上你這股喪氣勁兒。你再這麼下去，别說幫你媽打官司，我看你自己就先自生自滅了。”

　　顧天琪紅着眼眶看着哥哥，他好像既有羞惱，又不服氣，拳頭捏得緊緊的。

　　顧寒夜指了指玄關的穿衣鏡：“你自己看看，看看你現在什麼德行。我以前認識的那個顧天琪哪兒去了？别說你沒臉見父親，我現在一想到有你這麼個弟弟，我都覺得丢臉。”

　　顧天琪眼圈更紅：“你還拿我當弟弟？”

　　顧寒夜冷哼了一聲，“廢話。”

　　卻見顧天琪突然笑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說：“其實我不值得你關心，我骨子裡就是個混蛋，我皿液裡就是個混吃等死的王八蛋，所以我才會有今天，因為我和你根本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

　　顧天琪話還沒說完，顧寒夜一拳頭打在了他的腮幫子上。

　　顧天琪向後趔趄了下，靠在了後面的牆上，目光空洞，搖搖欲墜。

　　蘇玖瑤見顧寒夜突然動了手，心裡一驚，趕緊過去拉架。

　　顧寒夜臉色極冷，看了她一眼，拍拍她肩膀：“瑤瑤你站遠點。”

　　站遠點好讓他打顧天琪嗎？

　　她趕緊對顧寒夜說：“你打他也沒用啊。”

　　“但至少我痛快，”顧寒夜又指着顧天琪說道，“有種你就給我打回來。”

　　顧天琪笑了笑，抹了下嘴角的皿絲。

　　好像不管說他多難聽的話，他都不在乎了似的。

　　别說顧寒夜着急，就是蘇玖瑤看着都長氣。

　　本來還想攔着顧寒夜的，但覺得天琪現在這個樣子，可能确實需要一個把他打醒的人。

　　她默默站在了一邊，告訴自己顧寒夜有輕重，不用擔心，同時又想着，要不要把醫藥箱提前拿出來，一會兒直接給天琪包紮……

　　顧寒夜走到了顧天琪的面前，揪住了他的衣服。

　　“不是一直想跟我比嗎？之前那鬥志去哪兒了，嗯？”

　　顧天琪苦笑。

　　顧寒夜又狠狠給了他一拳頭。

　　偏偏顧天琪就像一塊扶不上牆的爛泥，他被打倒在地上，靠在牆邊，一條腿屈膝，就那麼坐在地闆上。

　　“你給我站起來，”顧寒夜再次把顧天琪從地上揪起來，“你不是想幫你母親打官司嗎？不是想盡孝心嗎？你現在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了，還怎麼當你的大孝子？”

　　蘇玖瑤驚訝地發現，顧天琪的眼淚流下來，他看着自己的哥哥，眼神裡充滿了羨慕，又好像有一種無奈。

　　聯想到顧天琪這一晚上的反應，蘇玖瑤越發确定，顧天琪遇到的麻煩，并不是他們了解的那麼簡單。

　　的确，顧天琪容易情緒化，容易頹廢，但他已經比蘇玖瑤最初認識他時要成熟多了，這一年來，他變化很大。

　　那最近怎麼又好像突然回到了曾經的那種狀态，不，比過去那種狀态要糟糕多了。

　　他就好像被人從内部打垮了。

　　精神徹底被擊垮了。

　　顧寒夜還要繼續打顧天琪，蘇玖瑤趕緊上前，“寒夜，你别打他了。”

　　“瑤瑤你别管。”

　　顧寒夜雙目怒紅，看他這樣子，好像不把顧天琪打振作，就要把天琪打死。

　　這可不行……

　　于是蘇玖瑤在顧寒夜又要揮拳的時候，捂着腹部，扶着椅子背說：“老公，我肚子疼……”

　　此言一出，顧寒夜拳頭立即放下來，大步走到她面前，皺着眉頭問：“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又疼了？”

　　蘇玖瑤繼續“嘶”了口冷氣，看了眼顧天琪，想讓他趕緊走。

　　但顧天琪根本不看她臉色，好像等着顧寒夜去揍他似的，搖搖晃晃站起來，靠在牆邊，一臉喪氣樣。

　　蘇玖瑤隻好對顧寒夜說：“你一打架，我就緊張，一緊張，就肚子疼。”

　　顧寒夜扶着她坐下：“好了，不打了，别怕。”

　　然後他看向顧天琪：“你要是走，我不攔着你，但你出了這個門，再也别說是我弟。”

　　顧天琪笑了下：“我不走，住你家嗎？”

　　“收留你一晚上，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我沒那麼狹隘。”

　　顧天琪直視着顧寒夜的眼睛：“如果我不是你弟，你還管我嗎？如果我不姓顧，如果我和你的身體裡流着不一樣的皿，你還願意管我麼？”

　　顧寒夜愣住了，原本暴躁的情緒，冷靜下來。

　　蘇玖瑤也怔了下，顧天琪這是什麼意思？

　　他不是顧家的孩子？

　　“那你身體流着誰的皿。”顧寒夜問道，聲音低沉暗啞。

　　顧天琪看着顧寒夜，像個無助的弟弟，看着自己的大哥，希望無所不能的大哥，可以幫他改變命運。

　　“我媽騙了咱爸，”他頓了下，糾正道，“不，應該說，我媽騙了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