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西門外不遠,周侗戴着範陽鬥笠,背着一個包袱,腰間别着一個酒葫蘆,手裡提着一把樸刀,正不緊不慢地走着。
突然間,他耳朵一動,聽到身後傳來十分有力的腳步聲,而且還在不斷朝自己逼近。
他有些疑惑,自己的名聲在江湖上還算顯赫,這腳步聲直沖自己,莫非是想和自己有仇?
單手按住樸刀,周侗回頭,想要看個究竟。
一回頭,土路上煙塵滾滾,一條大漢直沖自己而來,離自己還有五六步時雙腿一彎,推金山拜玉柱,“哐哐”給自己就磕頭!
嘴裡還喊着:
“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你是何人?可知我是誰?為何直接就拜師?”
周侗大吃一驚,随即反應過來,敢情這厮是來拜師的?
可不對啊,江湖都知道自己不怎麼收徒,怎麼還有人上來就拜師?
“師父在上,您鐵臂膀周大俠的名字江湖上無人不知,弟子自小便崇拜師父的俠名。聽聞師父最近來看弟子相撲,想着定是準備收我為徒,心情激動,以至于吃飯時因此差點兒噎死。”
“幸虧老天爺垂憐,閻王爺說弟子還未和老師相認,命不該絕,便讓弟子重新醒轉。剛好趕上師父出城,可以重新和師父續上師徒緣分,此乃天定緣分,我自然要拜您為師!望師父成全!”
任原當然知道周侗之前可能并沒有收徒的意思,但他早在路上就想好了說辭。
我就是因為聽說你要來看我比賽,激動滴差點兒噎死,你作為大俠,不給點補償說不過去吧。
再說了,我都是差點死一次的人了,我說這是閻王讓我拜你為師,緣分天定,你就說你同不同意吧!
“哦,原來是那個摔跤的後生。”
周侗聽完之後,看着任原的模樣,也記起他是誰了。
是了,就是那個之前自己挺感興趣的後生,聽說吃饅頭差點兒噎死,沒想到還有這麼個說法。
畢竟大宋年間,鬼神之說還是很有可信度的,加上任原這次差點兒噎死也是真事,看着這麼真情實意的表現,周侗也信了七八分。
“是啊,師父,是我,如今我重新醒了,您應該收我為徒啊!”
任原也是豁出去了,等不了王進了,周侗這條大腿,必須抱緊!
“嗯……”
周侗沒有說話,一邊捋着胡子,一邊上下打量着任原。
任原知道,關鍵的時候來了,能不能被周侗看上,就看現在了!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被周侗盯着看時,任原感覺自己像被猛獸盯住了一樣,感覺全身上下似乎都被看透了!而且似乎有種千斤重擔壓在身上!
但他沒有動搖分毫,咬緊牙關,挺直脊背,就這麼跪在周侗面前。
相貌莊嚴,身闆不錯,心志也不錯,可惜年紀有些大,咦,等等……
本來正準備說點什麼的周侗,突然看到任原雙膝跪地磕頭後,地上出現了幾個坑。
要知道這雖然是條土路,但平時人馬來往,早就把土跺得嚴實,這能磕出坑來,此子一身神力怕是難得。
“好,那我就收下你。”
一念至此,周侗直接答應了。
“師父啊,你一定要……啊?”
還想再說些什麼的任原,瞬間都傻了。
啊?這麼輕松的嘛?不用再多說一些什麼,不用進行考驗的?
“怎麼,我收下你了,你不願意?”
周侗有些玩味地看着自己這個新徒弟,小子,還想在你師父面前玩心眼?
你還太嫩!
“願意!願意!”
任原當即再次拜倒,“今日起,我任原便是周師弟子,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請受徒兒一拜!”
然後“哐哐哐”,又是三個響頭!
“行了,起來吧,回去收拾一下吧。”
周侗看着新收的徒弟,有些好笑。
“啊?師父,你剛收下我,就要趕我回去?”
任原咧了咧嘴,要不要這麼刺激?
“你想什麼呢?看看你身上,你的包裹呢?盤纏衣物都沒有,怎麼跟我走?快去收拾一下,為師再此等候。”
周侗笑了笑,走到路邊一顆大樹下盤腿而坐,徒弟他不是沒收過。但這個樣子的徒弟。倒還是第一次見。
倒也有點兒意思。
“好咧!那師父你一定要等我啊!我去去就回!”
“師父,你一定要等我啊!”
任原聽了之後,趕緊爬起來就往回跑,生怕周侗反悔!
“快去快去!皮猴子一個!我就在這裡!”
周侗笑罵了一句,靠着大樹假寐,這徒弟,确實有意思。
任原這邊,他則是快速沖回了租住的小院子,開始收拾東西。
他也沒有什麼可收拾的,粗重家夥什一概不要,就收拾幾件衣服,打包一下屋内的現錢,拿了雙鞋,提了一根哨棒,風風火火就沖了回去,連小院的門都沒關。
“你看,就說這厮噎住之後,出毛病了吧,出門都不關院子。”
“就是就是,好好一個後生,說瘋就瘋了。”
……
在任原離開之後,街坊鄰居們又探出頭來,看着遠去任原的背影議論紛紛。
但這一切,對任原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他的人生,已經翻開了新的一頁!
鄉間的小路上,師徒倆正一前一後走着,風中時不時傳來他們的對話。
“師父,我是你第幾個弟子來着?”
“嗯……你算第三個吧,當然,也可以算第二個。”
“啊?為什麼啊?”
“該告訴你的時候自然告訴你。”
“哦,那師父,你打算教我什麼?”
“你想學什麼?”
“隻要師父教的,我都學,嘿嘿。”
“滑頭滑腦。”
周侗看着跟在自己身後嬉皮笑臉的任原,心裡倒是不讨厭。
可能是前幾個弟子,面對自己時都特别恭敬有利,像任原這種臉皮這麼厚的,他也是第一次見。
“任原。”
“弟子在。”
任原趕緊答應。
“在為師門下,勤學苦練,風餐露宿是常事,你能做到嗎?”
周侗語氣嚴肅。
“能!弟子不怕苦!”
任原當即拍着兇脯說。
有這麼強悍的身體作為基礎,再有可怕的悟性作為金手指,這要是再學不會周侗的本事,那自己可以去跳湖了。
“好,我門下弟子以三年為期,三年之後,你若學有所成,便可行走江湖。”
“但你切記,行走江湖,不可為非作歹,欺壓良善,賣國求榮,否則的話,師父定會清理門戶!”
“弟子謹記!”
春日的暖陽将兩人的身影拉的老長,師徒倆并肩而行,慢慢消失在小路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