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楠下意識想要拒絕,但對上那雙充滿期許的眼睛,她又默默把話咽了回去。
微風輕拂,花香陣陣,這樣平靜美好的畫面即便隻是閑坐也是一種享受。
但對于蘇楠和賀明瀾來說,卻稍顯煎熬。
片刻,蘇楠呼出口氣:“我今天來就是想問問您、您……”
“你是想問我當年是不是主動抛棄你的?”見她欲言又止,賀明瀾主動道:“時光荏苒,其中的細節已經不重要。不管原因到底如何,始終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賀明瀾紅了眼,神色凄然:“我不是個好母親,我對不起……”
“不,我是想問您這些年過得好嗎?”蘇楠打斷道。
是,來之前她是曾無數次地想過要問問她當初為什麼要抛棄自己?是不是她将自己送到蘇廣安手中?是不是因為不接受那個不光彩的身份就不接受這個不光彩的孩子,所以要讓她承受這個世上最大的惡?
可看到這座美麗的院子,看到她眉宇間歲月洗練的雍容和平和,看到她的局促内疚和小心翼翼,蘇楠忽然就釋然了。
過去不重要,現在和将來才重要!
不管她當年到底做出何種的選擇,相信那必然都是她走投無路下唯一的選擇。
賀明瀾愣住,旋即淚水奪眶而出。
她應該高興,她的女兒沒有來質問她找她算賬,她的女兒在關心她過得好不好?
可她的眼淚就是忍不住地往下落!
她壓抑着喜悅,小心翼翼道:“你真的隻是想問我這個問題?”
蘇楠看着她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眼圈也有些酸澀。
她笑了笑:“本來是有很多問題想問您,但這兩天發生的事,加上看到您這美麗的院子,忽然就覺得那些不重要了。不是所有錯誤的開始都會以錯誤結束,隻要願意,每個人最後都可以是happyend!
“蘇家剛出事的時候,我想我為什麼會有那樣的姑姑?後來真相揭開,我想我為什麼會有那樣的父母?再後來我才發現自己連父母到底是誰都不知道……”
她淡淡地笑着,好像訴說着一個跟自己毫無關聯别人的故事。
賀明瀾心如刀絞:“對不起……”
蘇楠笑笑,擡手打斷她的話:“我不是想怪您,我是想告訴您,這一路雖然艱辛坎坷,但我有最好的友情,有最好的愛人,還有三個可愛的孩子和給予我第二次生命無限包容和幫助我的父母。比起大多數人來說,我的人生已經非常圓滿,非常幸福。”
“所以,我必須要感謝您,感謝您給予我第一次生命。”蘇楠起身,朝着她深鞠一躬。
賀明瀾慌忙起身,将她托起:“不,是我要謝謝你,謝謝你願意承認我,接受我!”
蘇楠搖頭:“不,我現在已經有很好父母,不再需要别人。”
這話有些殘忍,但對于這份她缺失三十年的母愛,她真的不需要。
“但我欠您一個人情。您救了阿越,如果您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隻要是我能力範圍之内,我絕不推辭。”
賀明瀾怔住,她沒想到蘇楠在這個年紀竟已經活得如此通透豁達。
欣慰的同時她更多是心酸。
曆經苦難的人才能成熟懂事,誰不希望自己永遠隻是個單純快樂相信童話的孩子呢?
剛好傭人送來打包好的鮮花餅,蘇楠大方接過,順勢向賀明瀾告辭:“如您所願,赴您之約,那我就告辭了。謝謝您的禮物!”
賀明瀾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她眼中滿是不舍,想要挽留,但蘇楠的态度已經很明顯。作為一個失敗的母親,她不應該再讓孩子為難。
看到她謹小慎微的樣子,蘇楠心裡莫名有些酸澀:“對了,差點把正事忘了。”
她佯裝剛想起,從包裡拿出一封請柬:“歡迎您來參見我和阿越的婚禮。”
喜慶的紅色,燙金的龍鳳呈祥。
賀明瀾欣喜地接過,立刻打開,不由微怔:“時間是今年初雪?是今年第一場雪的意思嗎?”
她有些不敢置信,畢竟常規的婚禮都是生辰八字算了又算,合出的精準良辰吉日。
蘇楠笑笑,點點頭:“對,就是這個意思。”
賀明瀾想了想那畫面,不由笑起來:“很有創意,那一定将是一場盛大浪漫的婚禮。隻是,這時間這麼不确定,配套的準備工作做好嗎?”
“可以。其他都不重要,人到了、雪到了,就足夠了。”蘇楠平靜道。
她和阿越已經是老夫老妻,舉行儀式不過是讓大家心裡都少點遺憾。
與其說這是一場婚禮,她更喜歡這是一場新生,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都能在初雪這天告别過去,幸福新生!
賀明瀾輕輕将請柬貼在心口:“好,那我就天天守着天氣預報,希望今年的初雪能早點降臨。”
蘇楠笑笑,晃了晃手中的糕點:“謝謝您的糕點,再見!”
她轉身走出幾步,身後再次傳來賀明瀾的聲音。
“楠楠,我們能做朋友嗎?我能再去看你和孩子們嗎?”
她的語氣是平和的,但微顫的音節透露着期盼和小心翼翼。
蘇楠心口酸軟鼓脹,她回頭沖她一笑:“看孩子們喜歡哪個口味的糕點,您下次來要記得再帶點哦!”
輕松歡快的語氣,就像老友臨别的叮囑。
賀明瀾重重點頭,直到看着蘇楠的背影消失,才終于放縱地讓眼淚落下來。
助理嶽惠從花叢後走出,心疼地地上紙巾:“夫人,您為什麼不直接把當年的真相告訴小姐?您為她吃了那麼多苦……”
賀明瀾擡手,制止嶽惠繼續說下去。
她低頭擦了擦眼淚,再擡頭時,整個人已然恢複從容冷靜。
“這些年,她過得已經夠辛苦。難得現在日子安穩平靜下來,當年那些虧欠傷害我們的人,那些痛苦和仇恨由我這個做母親的承受就好!”
她盯着蘇楠車尾消失的方向,眼神中多了一抹冷厲和決絕:“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嶽惠立刻拿出手機,遞到她面前:“當年就是這個人抱走小姐,将她送到了蘇廣安那個禽獸手中。”
賀明瀾看着屏幕上那張臉,瞳孔縮了縮:“通知先生,可以收網了。”
“是。”嶽惠立刻颔首,躬身告退。
香風拂過,賀明瀾望着蘇楠離開的方向:“楠楠,别怪媽媽!這些年,媽媽也是身不由己!但你放心,那些傷害過我們的人,媽媽一個也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