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2章 靈族
話到此處,陸景榮停頓片刻,深吸了口氣又說:“我在啟州看到那個兵人的時候,就猜測此事可能與我師父有關,隻是我不信……”
“師父悲天憫人,是我認為的得道之人,他怎麼可能做這樣喪盡天良的失道之事?”
“所以我随你一路而來,想證明此事是另有其人。”
“可是――越是深入了解,我越發現種種蛛絲馬迹都指向他。”
“我離開的那幾日,便是去尋他的。”
陸景榮仰起頭,眼眸之中神色複雜而茫然,“他變了,變成了我完全不認識的模樣。”
謝昭昭抿唇良久,不知該說些什麼。
片刻後陸景榮回眸,“你放心,他真的死了,這世上如今隻有我和你知曉這方子,我不會做他那樣的事情,我想你更不可能。”
“我知道他罪大惡極,挫骨揚灰亦不能贖罪,但他的下落我不能告訴你。”
“他于我有不世的恩德,我會用我的餘生來行走天下,濟世救人以贖罪孽。”
謝昭昭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她扶着桌角站起身來,隻是腳下無力,踉跄了一下撲在桌前。
陸景榮離得近,飛快伸出手扶住她雙臂,兩人眸光相對之間,陸景榮心中劃過一抹極其淺淡的惋惜,伴着一點淺淺的酸澀。
他曾一心行醫救人,隻為師父積攢功德,消除業障。
那時候謝昭昭蠻不講理強硬拜師,他其實是有些茫然無措的。
但後來見她機敏好學,所以也便像當初師父教他一般,對謝昭昭認真教導、提點。
京中義診他們師徒合力,救助無數人時他曾想過,有這樣一個徒弟真好,若能一直相伴相挾,行走天下濟世救人定然不錯。
可是啟州之事、儋州之事卻叫他又看清楚現實。
她絕無可能與自己行走天下。
她昏睡之時,那低弱地呼喚出的一聲聲“阿祁”,和默默無聲流下的眼淚……
他聽在耳中、看在眼中,隻覺得心中滞悶酸澀,那種感覺難以言表。
他忽而就明白,自己約莫是對她産生了不該有的妄念。
這怎麼可以?
他和謝昭昭終究是兩路人。
陸景榮收回自己的視線,扶她站好後退了半步:“你身子還有些虛弱,就算想走動一二,也要人扶着才行,不能走動的太多。”
謝昭昭“嗯”了一聲,不知為何感覺到他周身散發出淺淺哀傷,遲疑地說道:“摘星先生的事情,也是因果循環,先生莫要傷心。”
“沒事。”陸景榮淡淡道:“我都知道――你回去休息吧。”
謝昭昭點點頭,将要離開,卻又忍不住問道:“先生,你會走嗎?”
“不知道。”陸景榮想了想說:“或許等這裡的事情徹底解決我會走吧。”
謝昭昭張了張嘴,卻最終還是抿住唇沒有說話。
她不能用自己的心意去局限任何人的去留。
更何況……謝昭昭隐隐覺得,陸景榮對她似有些微妙的東西。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感覺出了問題,卻也并未深想,擡眸時微笑着和陸景榮說:“如果先生做好了決定,記得告訴我一聲。”
“好。”
……
營房裡,謝長清聽着士兵禀報儋州情況,淡定吩咐如何應對之後,那傳信士兵退了出去。
房間内空蕩蕩的,院内也沒有守衛,安靜的隻能聽到風聲呼呼和自己的呼吸聲。
謝長清走到窗前。
院内有棵半大不小的樹。
秋風掃落葉,這棵小樹卻一片葉子都沒掉。
他性子冷僻孤傲,原本這院子裡也是幹幹淨淨的什麼都沒有。
這棵小樹,還是那個女人拿來栽起來的。
那時候謝長清隻覺得她無聊可笑,但心裡卻又好奇,她能玩些什麼花樣,所以不曾讓人把這樹拔了丢掉。
不過現在謝長清知道了。
這小樹是茉蘭海島上的品種,那女人先前在别處就栽過好多次,但是都被軍中巡邏士兵無情拔除,丢掉了。
所以她把心思動到自己這院子裡來。
當然沒人敢拔。
謝長清忽然想起,許多次歡好,她似乎總是把臉轉向窗口的方向。
那時候謝長清隻覺得她是害了羞才别開臉不願意看自己,如今想來,怕是隔窗望着這課小樹,思念自己的家鄉。
思鄉本是人之常情。
可是此時的謝長清卻因為這些回憶,心中浮起一股淺薄的憤怒。
他帶兵把黑龍潭剿了。
把儋州的黑窩也一并端了。
這一切,沒有這個女人他也一樣會做,但這個女人在中間橫插一杠,卻讓他感覺到了一種被利用的惱火。
偏偏他又足夠理智,知道這隻是自己過不去自己這個坎兒。
那個女人從來沒有要求過他。
後來帶路也是互惠互利。
因而他沒法對那個女人發作,隻能憋在心裡自己窩火。
這時,有個親兵站在院門之前,繃着聲音說:“那個、茉蘭女人又送了消息來――”
“不見!”
謝長清冷喝一聲,“叫她滾回自己的地方去。”
親兵不敢多話,連忙行禮後退下了。
起風了。
眨眼時間便烏雲壓頂。
謝長清臉色難看的出了院子,帶着一隊人巡視營房,那臉色比壓頂的烏雲還要黑沉。
如今謝昭昭卧床修養,謝長志離開了。
營中的一切他需要更加操心才是,以免出現纰漏。
巡邏的衛兵跟在謝長清後面。
大家都知道最近謝長清越發冷漠不近人情,因而不敢拖拉半步,深恐惹惱了他發作起來,叫所有人都叫苦不疊。
從東城巡視到西城,再從南城轉到北城。
營房巡視結束之後果然下起了傾盆大雨。
謝長清以及随行的這隊人幾乎都成了落湯雞,但無人敢有半個字怨言。
謝長清的窄袖勁裝貼在身上,勾勒出結實完美,充滿力量的肌理,負在背後那把橫刀給他更添危險氣息。
“将軍,回去吧。”
身後有副将低聲詢問。
謝長清沒有應聲,提起馬缰剛要調轉馬頭,隻覺頭頂掉下什麼東西。
他反射性地揮出馬鞭朝那東西甩去,但甩到一半察覺不對,連忙收勢将馬鞭一卷一拉,便将一個身材玲珑的女子卷到了懷裡來。
那女子緊緊抱住謝長清的脖子喘氣,琉璃棕色的眸子裡還有未散去的驚懼。
謝長清瞪着這個女人,擡頭望了上頭一眼。
這是一棵極其高大的樹。
這個女人就在這種暴風雨的天氣,不知道怎麼爬到樹上,還敢跳下來?
亦或者是掉下來的?
他現在很不想見她,直接抓住女人的衣領把她往馬下丢。
莎蘭卻似是早知道他會這麼幹,立即緊緊抱住謝長清的脖子,且不等謝長清發作,唇便重重貼向謝長清的唇。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