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督軍賠禮道歉
夫人被景元钊的話震到了。
她腦海裡從未勾勒過這樣的可能性。
人沒有超越自己眼界的思想。
夫人送盛柔貞出國,也想過顔心可能會出去,卻唯獨沒有過“我陪珠珠兒出國”的念頭。
她這麼大年紀的人了……
她總說自己要享清福。
是指有個她信任的人,接替她的位置,她可以退下來。
而不是,她把自己位置上的一切都放下。
夫人一輩子牢牢抓住了景家府庫的鑰匙。
她的丈夫,不止一份家業;而她丈夫,也不止一個妻子、一個兒子。
她不争不搶,不拼命抓牢,景元钊就得不到他應得的那一部分。
她永遠沒自由。
除非督軍死了,景元钊當家。
口口聲聲希望顔心别像她,怎麼可能?
顔心隻能是第二個她,顔心就是她的接替人。
除非她能改變,她可以适當去信任她的兒子,把自己這些年牢牢抓住的東西松開。
她可以幻想,她站在黃河邊上,面前有一條屬于她的船,她再也不會被洶湧的黃河水吞沒。
她敢這樣想嗎?
夫人用力閉了閉眼,心潮起伏極大,耳邊嗡嗡的。
景元钊的話,像滾雷般,在她的心上劈出了一條深深縫隙。
她在這個縫隙裡,感受從未有過的念頭。
震驚、害怕,卻又有點隐約的興奮。
夫人用力按住兇口。
她起身去倒了一杯酒,一口悶下。
景元钊給夫人醞釀的風暴,尚未停息,城裡仍在讨論着顔心的歸來。
和前幾日相比,現在的聲浪完全不一樣。
每個人都盼她回來。
她必定是萬衆矚目、光芒萬丈回到宜城。
景斐妍氣得在房子裡摔東西。
七貝勒還躲在她的内宅,問她怎麼回事。
景斐妍就把這次的事,都說給了他聽。
“你不是請了高僧?
高僧的話,應該很有說服力,為什麼一點猜疑也沒放出去?
”七貝勒蹙眉。
地動一事,給顔心的威望鍍上一層神秘光芒,無人再疑她。
可高僧明明诋毀了她。
應該有人懷疑,地動是人為的,畢竟百姓都那麼愚昧好糊弄。
“慧泉住的禅房……”景斐妍說到這裡,手指狠狠攥了起來,幾乎是咬牙切齒,“他住的禅房塌了,他被砸斷了手。
”
七貝勒:“!
”
這個消息,也在宜城傳開了。
說地動是假的高僧,住的禅房塌了又被砸傷;而整個龍華寺,隻他那間禅房塌了。
正好山頭裂了一塊,慧泉大師的禅房就在裂塊上。
龍華寺有錢,房舍堅不可摧。
聽聞會有地動,住持還特意叫人修葺了破損廂房。
唯獨沒想到,山頭會裂一個縫;慧泉大師也檢查過自己的房子,是前年新蓋的,整個龍華寺塌了都輪不到他。
結果卻是萬萬沒想到。
“此事蹊跷。
”七貝勒說,“更像是有人配合做戲,特意去炸出一條裂縫。
”
“有可能。
景元钊為了顔心的名聲,甯可毀了慧泉大師。
”景斐妍說。
七貝勒:“派人去查了嗎?
”
“查了,還沒什麼結果,暫時沒瞧出有人為痕迹。
”
景斐妍提到這裡,幾乎發狂。
這件事令她沮喪萬分。
她仿佛又回到了過去,顔心在的日子。
她的每個安排,自以為想破了腦袋,天衣無縫,十分完美,遇到顔心卻像紙老虎遇到了水,立馬化成一攤爛泥。
顔心似專門克她的。
景斐妍好想她死,最好死在半路上,永遠别回來。
她把這個想法告訴了七貝勒。
七貝勒摟住她:“阿妍,你實在太急躁了。
一次失敗不怕什麼。
能成功的,都是千萬次失敗,千錘百煉。
”
景斐妍:“可我在她面前,毫無勝算。
”
“你現在去刺殺她,更無勝算,還會暴露了自己。
她現在威望極高,哪怕督軍都要服軟。
一旦你失敗了,你就犯了民怨,督軍哪怕想留你性命,其他将領們也不會答應。
”七貝勒道。
景斐妍猛然驚醒。
她冷靜了下來。
七貝勒告訴她:“顔心這次歸來,風頭如此盛,我不信她可以沉得住氣。
隻要她得意忘形,你就有機會。
”
景斐妍深吸幾口氣。
對,還是得等時機。
她被說服了。
賀家在顔心預測地動這件事裡,由賀妙妙出頭,跳得比較高,如今也是灰頭土臉。
賀妙妙越發被人輕視了,不少人背後猜測:“等少夫人回來,會不會收拾賀家?
”
“少夫人當家,她不會像夫人那樣給面子,西府的日子不好過。
隻要西府倒台,賀家的日子也很難。
”
顔心過了長江的那天,是暴雨後的晴天,江邊的風有了絲絲縷縷的涼意。
督軍、景元钊、夫人和盛遠山都在渡口接她。
顔心親自抱着孩子。
夫人和景元钊都想快步上前迎接,卻都忍住了。
故而,督軍遲疑了下,上前幾步:“珠珠兒。
”
旁邊有記者,還有十幾名軍中将領,顔心的笑容溫柔明媚:“阿爸。
”
督軍見她這樣,心裡的負擔一下子就輕了,頓時生出了憐憫:“珠珠兒,你回來就行。
以前是阿爸不對,不該勸你出去讀書,耽誤了你的年華,阿爸向你賠個不是。
”
說着,他微微彎了腰。
顔心連忙說:“阿爸,使不得。
”
然而她懷裡抱着孩子,騰不出手去攙扶,隻得任由督軍向她行了一個淺淺的彎腰禮。
記者拍到了照片。
事情辦完了,督軍上前看孩子。
小嬰兒肥嘟嘟的,白白嫩嫩,越發顯得那雙眼大而烏潤,可愛得像瓷娃娃。
督軍瞧見了自己的長孫女,心裡越發柔軟:“來,給祖父抱着。
”
顔心把孩子給他。
夫人這才上前,用力握住了顔心的手。
張南姝和孫牧稍後過來。
衆人去了火車站,上了督軍的專列,回宜城去了。
顔心與夫人再次見面,都沒哭,彼此臉上都有了輕松的笑容。
“姆媽,您氣色比上次好。
”顔心說。
夫人:“我這幾日像個開了竅,把以前沒活明白的事,都給想通了,我也覺得我氣色好了。
”
顔心沒聽懂這話。
督軍抱着孩子,給将領們看了一圈,就被景元钊搶走了。
景元钊可想死女兒了。
他三月份從北城離開,而後回去了兩次,每次都是匆匆忙忙住兩日又折返。
這幾個月,他想顔心,又想孩子,快要瘋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