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景元钊,你信我嗎?
顔心回到松香院,安安靜靜卸妝,準備晚上出門的衣服。
景元钊說了今晚請她聽戲,估計是一定要逼她出去的。
提到“戲院”,顔心恍惚想起了一件事。
她正在回憶,程嫂和馮媽進來,打斷了她思路。
“……小姐,您應該把煙蘭接到松香院馮媽如此說,“您不該直接去告訴老太太,應該先回來,咱們給您出出主意
程嫂:“煙蘭是個丫頭,接到松香院,她生的孩子就是您的。不管是長孫還是長孫女,都是頗有分量
顔心笑了笑。
她不想。
她不想替姜家生孩子,也不想替姜家養孩子。
“擡舉她做姨太太,後患無窮程嫂又說,“萬一她真生了長孫,就是大麻煩
“我不是為了她,也不是為了四少,我是想讓大太太不痛快顔心說。記住網址
她說了姜雲州的事,也說了大太太對她的迫害。
沒有姜雲州,顔心不會嫁到姜家;而她踏入姜家,就是她一生厄運的開端。
這些人,自己不痛快了,就去折磨無關緊要的人,比如顔心。
顔心何罪之有?
前世她甚至都不明白原因,就被困到這牢籠裡,任人宰割。
程嫂痛心疾首:“小姐啊,您這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能殺敵一千,自損十萬我也認顔心說。
程嫂:“……”
“大太太别想好過,她是主動害我顔心又說。
姜雲州是起因,但他沒有害顔心的心,他隻是對着美貌女子死纏爛打。他有罪,罪不至死。
大太太卻是故意的。
她從一開始,不和她兒子吵,甚至沒阻止他,沒露出半分不悅。
她用顔心做籌碼,讓兒子出去留學,承諾他學成歸來就讓他娶顔心。
她為了兒子的前途、為了母子和睦,想要害死顔心。
顔心一生都毀在這些人手裡。
“小姐,若您心中有恨,早點離婚馮媽直接說,“留在這裡,毀掉旁人,也會毀了您自己。金玉之身,經不起這樣的磋磨
顔心聽了這句話,眼中一酸,滾下熱淚。
這是肺腑之言。
這是在救她。
複仇,要準備兩副棺材,一副給仇敵,一副給自己。
若無這樣的決心,就成不了事。
馮媽想救她。
可顔心并不想自救。她要在這泥潭裡,脫掉一身皮。
往後能否全須全尾活下去,就看命運。
她已經死了,現在隻是個厲鬼。
厲鬼是要殺人飲皿的。
顔心面無表情流淚。
這一瞬間,她情緒悲傷到了極緻,似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痛。
馮媽不忍,上前摟抱了她,低聲說了句:“真是可憐
而後,程嫂和馮媽再也沒勸過顔心了。
姜家今日除了幾個人高興,其他人方寸大亂。
煙蘭懷孕,攪渾了一池水。
傍晚時,景元钊親自來接顔心,在她的弄堂口等候。
副官來敲了角門。
顔心不去,景元钊就要進來。
她微微閉眼,隻希望這個“意料之外”的人能趕緊消失。
她換好了衣裙,在最後一抹夕陽落盡之前,走出了弄堂。
景元钊的汽車,停靠在路邊的梧桐樹下。
濃密樹蔭遮住了月光,他在暗處抽煙,隻煙頭一點星火閃爍。
顔心漫步走過來。
景元钊踩滅香煙,視線從弄堂口就開始追随她。
她今天穿了粉白色斜襟上衣,淺紫色挑線裙子。
老式的女裙,裙擺寬大繁複,很是累贅,遠不及現如今的旗袍優雅動人。
可顔心看着就很好看。
她的性格,堅韌貞靜,走路也是不緊不慢。
裙擺碎綻,步步生花。
景元钊的唇角,忍不住有了微笑,上前牽住她的手。
顔心縮了下。
“上車他不放,牽了她上去坐好,又從另一邊上了車。
他擠過來一點,挨着她坐:“這裡有冰燕窩,你喝一點,免得等會坐久了疲累
“我下午吃了些點心,不餓顔心說。
景元钊:“那也喝點,我特意叫傭人做的
他拿了個小小保溫桶,将燕窩小心翼翼倒出來,遞到她跟前。
汽車行駛緩慢,顔心生怕燕窩撒了,趕緊接過來,送到唇邊喝。
涼絲絲、微甜,很是好喝。
她口腔的煩熱,似乎都被撫平。
顔心沉默着喝完了,将杯子遞給他:“多謝大哥
“服侍你,是我應該做的景元钊笑道。
他似乎并不介意自己身份尊貴,輕輕松松就說“服侍”顔心,在她面前伏低做小。
顔心不了解他,隻知道初遇他時,他二話不說就槍決那些疑犯。
他是個狠辣的人,可為了得到她,就什麼好話都說得出。
顔心将頭瞥向窗外。
勾住她記憶的線,倏然被牽扯出來。
顔心想起了一件往事。
她問景元钊:“我們是不是要去明德戲院?”
“是啊景元钊将保溫桶和杯子收起來,扔在腳邊。
“不要去!”顔心道。
景元钊:“怎麼,你不想去?”
“不是,會有爆炸顔心道,“整棟樓都會被炸塌
往後,宜城就沒有“明德戲院”這個地方了。
這件事,跟顔心幾乎無交集。
當時的爆炸案轟動一時,但她那時候懷孕了,孕吐得天翻地覆,沒力氣看報紙,也沒人跟她八卦。
她那時候幾乎和外界絕了消息。
而後是偶然聽人提起。
因為後來有個戲院很出名,每次提到它,總有人對比明德戲院,感歎當年那戲院如何風光。
這些是顔心生活中的碎片記憶,沒有親曆過,甚至在它出事的第一時間也不知道。
她總感覺“戲院”二字,有點什麼記憶點。
直到這會兒,她突然想了起來。
“……不會的景元钊聽了她的話,微微沉默,“今晚阿爸和舅舅也去。副官前幾天就開始排查了,沒事的
顔心隻知道有這麼一件事。
好像是青幫的人安排的。
在出事前,軍政府幾乎要壓制住青幫,讓青幫受制于人。
青幫自然不甘心。
好像是炸死了軍政府好幾位要員,讓軍政府元氣大傷,從此軍政府和青幫平分勢力,好幾年井水不犯河水。
前世,景督軍不在;盛遠山前世這個時候已經死了,他更加不在。
顔心改變了一些事,可能也會造成更大的損失。
她臉色微變:“景元钊,你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