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真是有趣,他們難道每天過來就是在對岸放牧馬匹的麼?”朱由檢放下了望遠鏡,對着邊上的金聲恒問道。
金聲恒恭順的回道:“那倒不是,剛開始的時候,下官還派出了一些騎兵想要把他們驅趕的遠一些,不讓他們壓到這麼近的距離上觀察我軍。
不過本營的騎兵實在不及這些蒙古人出色,損失了10多人之後,不得不收縮到了河西。不過這些蒙古哨探也沒有再繼續向西,而是就停留在了河東。到今日為止,剛好已經是第三天了。”
朱由檢随即對着兩側的将領問道:“你們觀察了這麼久,對這些後金哨探的行動有什麼看法?”
紅光先和連善祥都沒看出什麼來,幹脆就沉默不語。而左良玉和吳懷畢竟是上過戰場之人,兩人放下了望遠鏡後,都有些遲疑的說道:“這些後金哨探似乎不在狀态,根本就不像是在前線哨探,倒像是在郊遊。”
不過吳懷随後說道:“這些後金哨探如此懶散,不如讓末将帶一個騎兵排出去,抓幾個人回來問話。”
而左良玉卻說道:“這些哨探如此裝模作樣,遮莫不是其中有詐?蒙古人的性格雖然比較老實,但那些女真人卻一向奸詐狡猾。說不定這些人就是一些誘餌,想要引誘我們出擊,好抓幾個活口打探馬伸橋内的實情。”
吳懷卻不以為意的說道:“這些蒙古人作戰雖然勇敢,但是行事一向粗陋不堪,素來沒有什麼紀律可言。我在大同關外見得多了,并不是什麼值得懷疑的事。”
“那是蒙古左右翼的兵馬,同後金名下的蒙古兵如何能夠相提并論?”左良玉頓時不滿的反駁道。
聽了許久的崇祯,終于揮手叫停了兩人的争論,随口說道:“何必繼續争論下去,既然這些後金哨探也沒什麼戰意,不如找兩個過去同他們聊聊,看看他們有什麼反應?”
邊上的幾名将領都詫異的看向了皇帝,不知道皇帝說的話語是什麼意思。朱由檢指着遠處的蒙古哨探說道:“他們出現在這裡,卻又不過河哨探,擺明了是受命監視馬伸橋的舉動,卻又不想盡心盡力而已。
否則他們早就繞道過河,跑到馬伸橋西面去哨探了。既然他們對自己的任務都敷衍了事,那麼未必不能從他們口中獲得一些消息。而且我們也可以借他們的口,傳遞一些信息出去。”
左良玉有些驚奇的問道:“傳遞信息?我們要傳遞什麼信息給他們?”
朱由檢笑了笑說道:“去找兩個會說蒙語的人過來,另外把預備士官生中的張獻忠叫過來,就讓他們去試探一下這些蒙古人。”
張獻忠和兩名會蒙語的官兵很快便被帶到了崇祯面前,朱由檢讓三人看了看河對面的蒙古哨探之後,才對着3人說道:“朕有件任務讓你們三人去做,若是你們能夠完成,朕便許你們為此戰首功。當然,這個任務風險也是很大,你們可以自己選擇,到底接不接受這個任務?”
張獻忠看了看邊上兩人的神情,首先出聲說道:“臣願意為陛下赴死。”其他兩位官兵略略遲疑了一下,也跟張獻忠一樣,願意接受皇帝頒發的命令。
能夠被帶到皇帝面前問話,三人也知道,現在不接受皇帝的命令,回去後未必有什麼好下場。因此不管心裡願不願意,口頭上都表現出了願意為皇帝效命的态度。
朱由檢并沒有去深究三人心裡的想法,而是很快接下去說道:“河對岸的那些蒙古人,你們也都看到了。
現在朕希望你們去同他們接觸一下,為了避免這些蒙古人誤解,直接逃亡而去,将隻有你們三人上前,沒有人會支援你們。當然,如果這些蒙古人一看到你們就動手,你們也可以立即逃回來,不必繼續勉強。
如果他們見到你們之後沒有立即動手,那麼你們就告訴他們,你們是薊州衛崔凝秀副總兵的家丁,受崔副總兵的命令,希望能夠和駐守石門寨的将軍談一筆交易。
崔副總兵受朝廷之命,攜帶4千大軍前往救援遵化,聽說石門寨在後金大軍手裡,為了避免兩家之間妄動幹戈,導緻多傷人命,故想要同駐守石門的将軍談一筆生意。崔副總兵願意出一筆錢,贖回石門寨。
如果石門寨中有我大明的百姓,崔副總兵也願意一并贖回。不管是老弱婦孺,都願以5元一人的價格贖回。
至于其他話語,就由你們自己自由發揮了。能夠套出多少情報都不重要,薊州衛派出一個副總兵帶兵支援遵化,這位副總兵願意花錢贖買石門寨,這兩個消息如實傳達出去就足夠了。”
張獻忠和兩名被召來的官兵都已經作好了上陣拼命的準備,但是聽到了皇帝交代的任務後,都有些發愣。過了好一會,他們才反應了過來,接受了皇帝的命令。
張獻忠等三人離去之後,朱由檢立刻對着身邊的将領命令道:“崔總兵立刻返回營地去,把營中的輔兵帶出來,擺明旗号進入馬伸橋,作好在河西建立營寨的準備。
吳懷回去後指派哨騎,封鎖營地外圍。後金哨探有越過馬伸橋的,決不許放走一人。剩下的事,待張獻忠等人回來之後再說。”
張獻忠下了城頭之後,便有人送來了馬匹。張獻忠看了看馬匹上挂着的武器,搖了搖頭說道:“既然是去示好,就不必帶武器了。”
一旁的士兵立刻卸下了馬鞍邊上挂着的武器,三人翻身上馬,便從打開的東門沖了出去。河東近河的一個緩坡上,溫爾都以一個雜技般的技巧躺在馬背上望着天空發呆。
既不能四下劫掠,又不能依靠冒險去博取功勞,對面的明軍又龜縮着不敢出來,溫爾都就感覺有些無聊了。最讓他感到厭煩的,還是這天氣越來寒冷,野外已經找不到什麼獸類了,而他們現在宿營的地方卻已經被糟蹋幹淨了,隻能吃一些随身攜帶的幹糧了。
溫爾都正望着天空發呆的時候,附近警戒的哨騎已經傳來了警報。片刻之間,溫爾都和兩名正在休息的蒙古騎士,都立刻恢複了臨戰狀态。
巴圖紮彥也帶着三人從北面跑了過來,看着3名沒有攜帶武裝的明軍騎士從河對岸緩緩跑了過來,口中還喊着些什麼。
溫爾都躍躍欲試的對巴圖紮彥說道:“讓我帶兩個人下去把他們抓回來,隻有三個人他們也敢出來,這不是給我們送馬麼。”
巴圖紮彥沒有理會這個精力過剩的部下,反而側耳聽了聽,“他們在喊,不要放箭?
看起來,這些蠻子想要同我們說些什麼,先放他們過來,聽聽他們想說什麼。”
張獻忠等三人過河後,便被那群蒙古人隐隐包圍了起來。站在馬伸橋城頭上的崇祯等人,也都緊張的望着張獻忠他們和那些蒙古人交涉着。
這一交涉便是半個多小時,直到看着張獻忠等三人安全過了河,朱由檢才安心的放下了望遠鏡,對着身邊的人說道:“好了,他們既然能夠安然返回,起碼我們的計劃成功了一半。就看,張獻忠同他們說了什麼。”
吳懷終于忍不住皺着眉頭說道:“陛下,難道我們真要拿錢去贖回石門寨?”
朱由檢看着諸将疑惑的眼神,不由微笑着說道:“不過是找個由頭同他們搭話而已。
如果後金主力真的西下了,你們覺得這幾個哨探會把這麼荒謬的條件傳回去麼?
我敢打賭,就算石門寨裡有幾個女真牛錄,這些蒙古人也不敢輕易的同我們派出的人搭話。
這些女真人雖然把諸申、蒙古一家人挂在嘴邊,但是他們對于蒙古人可提防的緊。要是知道這些蒙古人同我們私下接觸,又帶回去這麼荒謬的情報,估計女真人會第一個砍下他們的腦袋。
張獻忠他們和這些蒙古人談完話,又能安全返回。那麼我們大緻已經可以确定,現在的後金主力還沒有西下。石門寨的守軍,依然隻有一些蒙古人而已。”
雖然朱由檢并不清楚,黃台吉正在兀魯特旗内搞分化,但是建州女真對于蒙古人的警惕,他卻是很清楚的。
先不說,以女真這樣一個小部族想要淩駕于蒙古這個龐大的草原民族之上,隻能不斷的削弱蒙古各部之間的離心力,不讓這個民族團結起來。
即便是根據他在後世所知的曆史資料,滿清入關之後,把滿蒙一家挂在嘴上的清皇室,對于蒙古各部實施的減丁政策和宗教愚民政策,讓蒙古族到了清末時,已經成為了一個快要衰亡的民族了。
因此,他要求張獻忠等人去接觸這些蒙古哨探,并不在意他們說什麼。重要的是,這些蒙古哨探敢不敢同張獻忠等人接觸。
有了這個舉動,他已經有八成把握可以确定,石門寨内的情況依舊沒有發生大的變化。那麼接下來,聽取了張獻忠等人的回報之後,便可以讨論下一步的作戰計劃了。
對于皇帝給出的理由,諸将都有些半信半疑。不過,他們對于收複石門寨的信心,倒是莫名提升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