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在哪?我們有什麼錯?”
聽到秦朗的問話,原本就憤怒的牛苛,此刻更是怒不可遏的瞪着秦朗,大吼道:“我們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你秦朗的級别高,地位高,權力大!”
“若是我們有你的權勢,那麼錯的人是誰?是誰?啊?”
牛苛瘋狂的大吼大叫,眼中滿是猩紅之色。
“誰沒有七情六欲,誰沒有子女後代?就因為林越的兒子殺了人做錯了事,我們就要承擔後果嗎?”
“你秦朗也會有兒女後人,當有朝一日,你兒子做了不法之事,你會怎麼做?清理門戶?大義滅親嗎?還是幫着打掩護?”
“現在你可以趾高氣昂,理所當然的指責我們錯了,再過二十年,呵呵,倒要看一看有誰能指責你錯了!”
牛苛說到此處,已經是淚流滿面,回想到曾經的權勢,一省的高層之尊,如今成了階下囚,再也沒有未來。
而這些都是拜林越的兒子林湛湛所賜,但也是拜秦朗所賜。
要不是秦朗的出現,他們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一省之尊的治安大臣,組織大臣,哪會有如今的模樣?
林越坐在一旁的床頭,卻是一言不發。
他跟牛苛不一樣,牛苛明顯是不認命,也不認錯。
但他林越不認錯,卻認命了。
既然認命,那就沒必要說什麼,所謂成王敗寇,不外如是而已。
既然已經進來這個軍監獄,也就沒必要争競什麼,早晚不過是一個死,一個孤罷了。
他倆的法律宣判已經下來了,牛苛處死刑,緩期一年執行。
他林越則是無期徒刑,不得減刑。
也就意味着兩個人一個死,一個會在軍監獄裡面孤獨終老。
“事到如今,依舊沒清楚錯在哪裡,卻隻想到了權勢。”
秦朗搖頭,心中并未因為牛苛的話而動怒,反而覺得他很可悲。
或許也就是牛苛這樣的權勢觀點,才害了他,有此一敗。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牛苛也不會失去底線,與林越狼狽為奸,做了那麼多樁樁件件的惡事。
人,尤其是朝堂一員,官員出身的他們,若是沒有底線的話,如同惡魔,隻會對國家和社會造成巨大的損害。
牛苛直到如今都看不出來自己已經走歪了路,沒了良知和底線,實在是可悲可歎。
“我不跟你辯解什麼,你這樣的人已經容不得其他思想。”
“我隻跟你說兩句話吧。”
“第一句便是了類似我這樣權勢的人,在龍國沒有十個,也有八個,政事堂的宰相,将部的将軍,還有皇親國戚,哪個比我差?”
“為什麼他們其中也有和你們一樣下場的?從最早的黃興權宰相犯事被判,到孟許前宰相,再到孫遜林,每一個宰相都是大權力者,為什麼别人沒事,他們出事了?”
“按照你的理論,他們也是大權勢者,為何也失敗?想過原因嗎?”
“第二句話,我秦朗不過而立之年,有如此大的權勢,為什麼沒倒?是我權力太大?還是我持身自正?不該碰的不碰?不該想的不想?不該做的不做?”
“權勢者,隻有持身自正才能夠得以長久,若是你連這一點都想不明白,你有此下場也就不足為奇。”
“而我可能會讓你失望,因為我這輩子都不會被處理掉,因為我知道本分,惡事不做,隻會做百姓有利益的事情,對國家有威望的事情。”
“言盡于此,你想明白也好,想不明白也罷,都跟我無關。”
“曆史會證明這一切,最後,送你兩個人兩句話。”
秦朗看了眼這裡的監獄,狹窄的房間,歎了口氣:“好一座危樓,誰是主人誰是客?”
“隻一間窄屋,時宜明月時宜風。”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兩位,後會無期!”
秦朗朝着兩人抱了一拳,搖頭轉身離開。
季申明和宋華民以及淩克正立即跟上秦朗的腳步,一起離開監獄,審訊室。
等到幾個人走了之後,牛苛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氣,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林越目光平淡的望着門關上,警衛又走了進來盯着兩人。
他卻無視了警衛,朝着牛苛說道:“其實,他說的是對的。”
牛苛苦笑着點頭:“我豈能不知?我牛苛也不僅僅是個莽漢,我也有頭腦。”
“可惜晚了啊,當年我也是意氣風發的司法系統的英雄模範,多次被國家司法系統通報獎勵。”
“是什麼時候走歪了?或許就是在一次次的溜須拍馬聲之下,一次次的推杯換盞,一次次的金銀玉器,金磚金條吧。”
“好一座危樓,誰是主人誰是客?隻一間窄屋,時宜明月時宜風。”林越呢喃着秦朗留下的那兩句話,重複了一遍,而後淚眼婆娑的苦笑:“悔不當初。”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警衛坐在審訊桌後面,年輕的他聽到兩個人的對話,忍不住冷笑一聲開口譏諷。
牛苛捂着臉痛哭起來,他明年就要被執行死刑了,到時候他連活着的資格都沒了。
林越擦了擦眼淚,看了眼警衛,沒有跟後者計較。
曾幾何時,這樣的警衛站在自己面前,連身高都會矮五公分,自己又何曾會把這樣的警衛放在眼裡?
但是如今,任何人都可以貶損他幾句。
隻因為他走錯了路,失去了權勢。
其實權勢本沒錯,錯的是走的路不正确。
秦朗就是正确的典範,他和牛苛就是錯誤的示範。
所以權勢者要能持身自正,才能百無禁忌。
秦朗離開101的監獄之後,轉身朝着電梯走去。
原本他還想去見一見那幾個将領,問一問他們為何要這麼做。
但現在也沒這個心思,不管他們什麼想法,結果都已經注定,沒必要再去問一遍。
有些時候最大的痛苦,是别人幫你回憶,而非自己品味。
那幾個将領隻怕腸子都悔青了,當然也有可能跟牛苛一樣,死不悔改,死不承認錯誤。
既然如此,那就讓軍法懲治他們吧。
“你們好好工作,上面不會辜負你們的。”
“至于淩克正,你屬于司法系統,你的處理結果會由你的上司來決定。”
“我隻是停了你的職,也僅此而已。”
秦朗走到阆中軍監獄大樓一樓門口,先是朝着季申明和宋華民囑托一句,又和淩克正知會一聲。
然後他不作别,隻是朝着三人擺了擺手,最後拽開專車的後門,走了進去。
車子緩緩行駛着離開阆中軍監獄。
這件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原本重點是來見一見那幾個将領,但看完了牛苛和林越之後,秦朗就已經沒什麼心思了。
羞辱失敗者?沒什麼意思。
“小王,送我去方寸山吧。”
他揉了揉眉心,朝着司機小王示意。
“是,秦宰!”
小王點了點頭,朝着方寸山的方向行駛。
這條路,他已經走了不下一百回了,很熟悉。
秦朗在京城的出行,基本上也就這麼幾個地方,鑒查院,政事堂大樓,紫龍閣,剩下就是他的别墅或者方寸山了。
除此之外,偶爾還會去幾次機場。
做秦朗的專車司機,可以說太輕松太簡單。
對比一下他的那些司機處的同事,拉着其他宰相走南去北的視察工作,參加各種各樣的會議,累的同事們腰酸背痛。
他,很幸運了。
“小王,你結婚了嗎?”
秦朗看了眼年輕的司機小王,雖說年輕但也沒比自己小多少。
“回秦宰,結婚了。”
司機一邊開車,一邊笑着回答。
秦朗以前從未把心思放在專車司機上,卻不知不覺連小王也陪伴自己很久了。
自己作為老闆,都沒好好的關注他一番,也主要是沒意識到過。
現在有機會,好好問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