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鋒峻整個人都懵了,他不可置信的擡起頭來看向秦朗。
他萬萬沒想到,秦朗竟然會讓自己離開。
這還什麼都沒有問啊,自己剛回答兩個不鹹不淡的小問題,就讓自己回去?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有些不太明白,按理來說不是應該先問自己有關葉利明的情況嗎?然後再問山市發生的事情?
可是秦朗似乎都沒有這個興趣啊,他不僅不問這些,就連有關兌省的一些政務情況,也是一句話不問。
這就讓他李鋒峻不明白了,到底秦朗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啊?
他當然不會愚蠢的以為秦朗不管這些,來到兌省隻是吃喝玩樂,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因為秦朗不是這種人。
所以越是反常,越是吓人。
李鋒峻最希望秦朗做的事情,反而是彙報這些。
可不彙報,自己的心裡沒底啊。
“秦王,要不要臣彙報一下最近…”
李鋒峻猶豫了一下,然後主動的試圖開口彙報着什麼。
但他的話剛說了一半,就見秦朗擺手攔住。
“不用了,我今天有些勞累,折騰了十多個小時車程,不想聽了。”
“你先退下吧。”
秦朗沒有讓李鋒峻彙報,哪怕李鋒峻想要主動彙報,都被他攔住。
李鋒峻見此徹底傻眼,卻也不能再多說什麼,和秦朗抱拳行禮之後,轉身離開。
隻是他這張臉,繃着很僵,誰都看不出來,心裡面想着什麼。
秦道九站在大殿門口,見到李鋒峻走出來之後,也是不發一言的跟在李鋒峻身後,順着台階往下走。
來的時候花費了十分鐘,而下去就比較快了,五分多鐘就把李鋒峻送出了秦王府的府門外。
“譚應譚高員,你跟我來吧。”
“下一位是高山波。”
秦道九目光如鷹的盯着外面幾個人,在李鋒峻出來之後,他立馬把譚應叫過來。
譚應和李鋒峻之間,沒有任何表情上面的交流。
因為秦道九此刻就在身旁盯着,他們有任何小動作,都瞞不過秦道九的眼睛。
況且此刻李鋒峻還處于懵逼狀态之中,一時間根本就想不到和譚應有什麼眼神交流。
譚應就在這樣的氛圍之下,跟着秦道九朝着王府裡面而去。
他此刻的心,也是忐忑的,與李鋒峻一開始的時候一模一樣,甚至還不如李鋒峻沉穩。
最起碼李鋒峻雖然忐忑不安,雙腿也有些發抖,但也沒有譚應這麼抖得厲害。
譚應此刻都快跪在台階上了,雙腿明顯站不穩,有些發軟。
秦道九看到譚應這樣,皺起眉頭,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這個譚應,至于這麼害怕嗎?
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這個譚應如果沒事的話,也不至于吓成這樣吧?
但他沒開口,一切都由家主做主,他現在扮演的就是秦王府的管家而已。
足足二十分鐘的時間,譚應才跨過一百零八個台階,來到大殿前面。
“進去吧,王爺在裡面等你。”
秦道九面色闆着,不帶任何感情的口吻,示意譚應。
譚應胡亂的點了點頭,有些發慌的直接朝着大殿走去。
砰!
就在這時,大殿裡面傳來摔東西的聲音。
“兌省這幫蠢貨,處理問題方式這麼僵化?簡直是蠢到家了。”
“你别勸我,今天我一定要讓兌省好好知道,我秦朗的厲害。”
“什麼?沒介入的理由?怎麼沒理由?山市這塊膿包不是理由嗎?還有沙丘市的土地沙漠化問題,以及西州市空貸問題,這些是不是介入的理由?”
“還有我堂堂一個秦王,從高速公路而來,我浩浩蕩蕩的車隊,剛進入沙丘市路段,就被賓利車隊給我堵住了,我不要面子嗎?”
“我調查了一下,竟然是一個叫什麼葉利明的,這個葉利明如此霸道?敢說他們兌省政事堂沒有包庇?”
“總之,你别勸我,我一定要搞一搞兌省!”
突然出現的摔東西聲音,還有憤怒的吼聲,都讓站在門口的譚應,心神一顫。
他嗫嚅着,不敢進來了。
漸漸的怒吼聲消失,裡面恢複了平靜,卻也是一種詭異的寂靜。
越是這樣,氛圍越是陰森,諾大的大殿裡,譚應竟然想扭頭就走。
可他不敢,這可是秦王府,這是秦王的大殿。
他現在是過來觐見秦王的,哪有跑掉的道理?
他今天敢從這裡跑掉,他連退休的機會都沒了。
“是誰?進來,别站在門口!”
譚應還在想着什麼,就被秦朗吼了一聲。
他反應過來,然後也不敢繼續原地踏步,隻能硬着頭皮朝着裡面走去。
很快,他就來到了大殿的最裡面,見到了秦王秦朗。
“臣…”
他鞠躬行禮,剛念出一個字。
“行了,别來這一套俗禮。”
秦朗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制止了譚應的行禮。
“坐!”
秦朗言簡意赅,指着對面的椅子,示意譚應。
這就是方才李鋒峻坐下來的椅子。
譚應虛僞客套着擺了擺手,但看到秦朗的表情,他還是沒敢繼續客套,老老實實的坐了上去。
“你叫譚應?聽說快退居二線了?”
秦朗也沒有廢話,直接奔入主題。
他接待李鋒峻的時候,一個問題都不問,并不是瞧不起李鋒峻,也不是故意吓唬李鋒峻。
而是兌省的很多情況,李鋒峻不熟悉。
他隻是一個剛來兌省幾個月的大高員,依舊有很多細節上的東西,沒有人告訴他。
而他自己也不得而知。
但是,譚應不一樣。
這個譚應今年五十五歲,可以說已經快要到退居二線的歲數,況且譚應在兌省行政做官,已經超過了二十年的時間。
他幾乎是從下面的縣城升上來的高員,一步步的從縣裡到地級市,再到省會城市,最後到兌省政事堂。
他這輩子的做官路線,全都是兌省。
擁有很明确的地方特色,兌省特色,他就是本土化最深的高員之一。
這樣的人,必然更加的了解兌省,清楚兌省。
秦朗方才故意摔東西,故意吼的那麼大聲,都是為了吓唬譚應。
所謂敲山震虎嘛。
“是,臣已經五十五歲了,再過兩年就該退居二線了。”
譚應低着頭回答秦朗,試圖讓秦朗看不到自己的臉。
“喲,才五十五歲,就想着退居二線了?”
“看來你沒有雄心壯志了啊。”
秦朗微笑着看向譚應,見後者低着頭,也看不到他的臉色反應,卻也不生氣。
這個譚應,若是沒問題的話,他秦朗也不至于敲山震虎。
他選擇了譚應,就是入手點,也就是切入點。
不過要一步步的來,不能太着急了。
着急的話,斧鑿痕迹就會很重,也會吓跑山裡的老虎和鳥兒。
這就不是秦朗的本意了,他要的是完整性。
“擡起頭,跟我聊天低着頭,可不好,這不禮貌。”
秦朗開口示意。
譚應無奈,隻能擡起頭來,看向秦朗。
這一看,他就心裡一顫。
秦朗此刻的目光如炬,眉宇如劍,渾身透着殺機,仿佛要殺了他一樣,讓他極其害怕。
他連忙側目,換了個目标去看,再也不敢看秦朗的正臉。
“譚高員,你是兌省二把手,在兌省這麼多年工作,可謂是勞苦功高,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你對前段時間,山市的情況,是怎麼看的?”
“周家的馕瘡存留三十多年,是怎麼做到的?”
“周家盤根錯節數十載,市裡面和省裡面就沒有察覺?”
“不必緊張,正常回答就可以。”
秦朗一連三問,死死的盯着譚應。
這對譚應或許不公平。
但有理由。
因為十五年前,就是山市政事堂的大高員。
在周軍和周軍的姐夫兩個任期的中間,便是譚應擔任。
也就是說,譚應的前任是周軍的姐夫,譚應的下一任就是周軍。
他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更是穿插在周家兩大中心人物之間。
說他沒問題,鬼才信。
秦朗此刻問這些,也是在延續着在山市未處理完的工作。
他們之前以鑒查院督導組身份調查山市,但并非完全調查結束。
至少省裡面這條線,以及周家和其他分支線,還沒有查清楚。
他們隻是挖掉了周家這塊膿包,讓山市政事堂為之一空。
但更高層次,更深層次的蘿蔔,還沒拔出來。
這一次秦朗光明正大的入駐兌省,拔的就是這些更深層次的蘿蔔。
隻不過從先前調查的結果可以預料到,這個已經露出頭的蘿蔔,就是眼前的譚應。
口口聲聲說退休,退居二線。
明明還有三年的時間。
你急什麼啊?
這麼着急退休?
事出反常必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