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蔣毅峰一直欲言又止。
我看了他好幾次,都發現他用很奇怪的眼神回看着我。
快到劉家的時候,我徹底被他看毛了,這才忍不住問他,“幹嘛?想說什麼你就說,想問什麼你就問,幹嘛左一眼右一眼的?滲不滲人?”
“我聽說,有句話叫……”蔣毅峰打量着我,故意拉長了音,對我說道,“有句話叫,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你這麼怕,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嗎?”
“我能做什麼虧心事?”我仰起頭來,反駁道,“我明明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就不能說我點兒好的?”
蔣毅峰瞥了我一眼,撇嘴道:“我倒甯願你是做了虧心事,可你明明是幫人家,人家為什麼還不領情啊?我說,你看到他當時的樣子沒有?那真是,恨不得撕了你!要不說,我們當時真的應該帶着左大師一起來的,要是左大師在,他起碼對你态度好一點。”
“左大師?”我詫異的看向蔣毅峰,“你确定你沒說錯?你說的是左蘭山?”
“是啊,怎麼了?”蔣毅峰回問道。
我搖搖頭道:“沒什麼,就是我原本以為……你跟他不太和睦。”
“什麼不太和睦?”蔣毅峰疑惑道,“難道我很難相處嗎?不會啊!我跟他很和善的吧?你到底哪裡看出來我們不和睦?”
“我……直覺。”我随口敷衍了一句,步入了劉宅的院子。
和劉雲玖的見面其實并不順利,這一點,我早有心理準備,也并不覺得十分意外。
因為劉雲玖畢竟是一個三十出頭的中年人了,他不是孩子,沒有絲毫的獨立判斷能力。也不是年輕人,處事全憑喜好,不管是非,不論後果。他更不是像劉老太太那樣虔誠的信衆,對于我所說的東西,他好奇應該是有的,但卻絕不會有什麼類似于‘你說我出門就有皿光之災,我甯可在家裡宅到死’的那種古怪的事情出現。
正因為我知道,事情絕對不可能那麼順利,因此,我才選擇了先聲奪人。
在見到他之初,就首先隐晦的指出了他的身世經曆,讓他對我有所信任。緊接着,在先聲奪人,獲取了他的信任,也初步鎮住他之後,他才表示願意聽我說下去。而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會有說出後面話的可能。
當然,他不聽我的,我已經有所預料。
畢竟隻是兩面之緣,不相信我是應該的,太相信我才有問題。我的目的也僅僅是将他約出來,給他提一個醒罷了,并非有其他方面的企圖。
不過,他的激烈反應,倒是真的讓我有些意外。但很快,就那麼一點兒意外,也已經被我歸于是我唐突的言論造成了人家強烈的不滿。
就算是算命的瞎子,也還知道要好好的忽悠主顧,多說說好聽的話呢!結果,我跟人家就坐了那麼一小會兒,别說一句好聽的話也沒有說出來,就算是不好聽的話,我也說的絕不委婉,倒是也難怪人家會如此了。
由于老太太下葬的日子臨近,整個劉家都忙碌了起來。
劉雲琮整天忙得腳不沾地,卻很意外的,竟然還有跟我打聽的時間。整天糾結着,這裡這麼安排不好吧?那裡那樣安排不對吧?這裡是不是應該這麼做,那裡是不是應該那麼做?我聽得多了,自然也就煩了。随手把他推給左蘭山去打發,至于我自己,則難得的閑了下來。
于是,左蘭山拉上蔣毅峰,一塊兒忙活起來,幾天之中,我這個主事的卻竟然成了最閑散的人。
下葬前一天的晚上,左蘭山總算是搞定了所有的事情。
仔細檢查,确定下來再也沒有半點兒纰漏之後,他才總算是松了口氣,也有心情去關心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了。
看到他偷偷摸摸的鑽進我的屋子,我就知道,他要打聽的不是什麼正經的事情。
果然,一開口,他就問起了關于劉雲玖的事情。
“小棺爺,我聽說,你私底下找過劉雲玖?”左蘭山問我道。
我私底下找過劉雲玖,這其實不是什麼秘密。我知道,左蘭山肯定知道這件事情,而且笃定,劉家不知道這件事情的人才叫少呢!因此,也沒有什麼好隐瞞的,我點點頭,随口回答道:“是,毅峰跟他投緣,約他出來聊聊天。既然是毅峰的朋友,那也就自然是我的朋友。我跟他認識認識也是好事,這不是劉先生介紹的嗎?畢竟也是劉家的一員。”
“唔,這樣啊……”左蘭山點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但緊接着,他就搖頭道,“不對不對,毅峰可不是這麼跟我說的。小棺爺,你不用瞞我,事情嘛,大家都清楚,我又不是主家的人,沒那麼長舌頭,你瞞我有什麼意思呢?還不如大家分享一下,樂呵樂呵嘛。你就當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左蘭山這話說得極其沒有誠意,更是極其沒有水平,我懶得搭理他,隻撇撇嘴,轉過頭不說話。
他湊上前來,不停地磨我。
我被他弄煩了,隻能說道:“你是不是真的很閑啊?編故事給我聽?有必要嗎?”
左蘭山愣了一下,讪笑道:“我是真的想知道!”
“你說你想知道不就行了?還說什麼‘大家都清楚’?你清楚,你還來問我幹什麼?再說了,‘樂呵樂呵’?你的意思是,劉雲玖的事情,在你的眼中,就是個值得樂呵的事情嗎?”
聽我這麼一說,左蘭山連忙搖頭否認道:“怎麼會怎麼會?小棺爺,你别生氣,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一時口誤。你别放在心上啊!不過,我是真的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那棺材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應在了劉雲玖的身上!”
“你知道這個幹嘛?”我不禁問道。
本來嘛,左蘭山如果僅僅是出于好奇,那麼問兩句我不說之後,他也就應該知道我對此的态度了。按理來說,遵照他的性格,不應該如此緊迫的逼着我發問。
但事實卻就擺在眼前,他不停地問我,這一定是有問題的。
果然,在我問過之後,他就閉嘴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見我好像沒有反悔告訴他的意思,起身準備離開。臨走的時候,還戀戀不舍地回頭看我。一副希望我回心轉意的樣子!
見他這樣,我想了想,終究還是叫住了他。
“是你想知道,還是别人想知道?”我問他道。
他張張嘴就要回答,我連忙将他攔住,對他說道:“你先别忙着說,想好了再回答。這句話我可隻問你一遍,也是看在你跟我關系還不錯的份兒上我才問你的。如果你想讓我告訴你,那你就最好說實話!否則的話……那就不能怪我隐瞞了。”
左蘭山推門的手漸漸放下,空氣仿佛一時之間都凝固了起來。他盯着我看了半晌,眼中閃過陣陣複雜的光芒。過了好一會兒,他重新關好房門,朝我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