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崔榮光是城裡來的幹部,一直以來也是被村長順着的,但他也明白,在這種小地方,如果不能夠說服老百姓心甘情願的幫忙的話,他的工作其實真得就很難展開。
就看村長家門口那些虎視眈眈的村民,就算劉麻子的死與考古隊毫無關系,考古隊在村中也是一樣呆不下去了。
有了曾若可之前的事情,崔榮光對于鬼神已經沒有那麼排斥了,他沒有跟村長争論到底有鬼還是沒有鬼,在沒有人願意讓考古隊借宿,也沒有人給考古隊做向導的情況下。崔榮光除了退步之外,沒有别的選擇。
他的口氣變軟了,但還是對村長說道:“村長同志,我知道,我們考古隊的入駐給村裡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剛剛我的态度不太好,我現在向你道歉。其實,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也覺得很内疚。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能理解大家不願意再冒險,但是我也希望你可以理解我們。現在我們還有一個同志困在墓中,不知道生死。即便不為了陵墓的開發,我們也要把人救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啊!所以,我希望可以留在這裡,借個地方給我們住。但是我保證,如果你們村的村民不願意,我不會再勉強任何人幫我。”
村長猶豫了。
如果崔榮光的口氣還和之前那麼硬的話,那萬事當然都沒得商量。
但現在,他以要找回隊友為借口,要留在村裡。那麼村長也不能不近人情,倒是不好拒絕了。
考慮再三,最終,村長還是勸回了圍着屋子的村民,也另外給考古隊在村中找到了落腳的地方。但卻要考古隊保證,起碼在劉麻子下葬之前,不許他們再碰什麼陵墓。以免導緻劉麻子魂魄不安,不肯離開。
說來倒也真是奇怪,就在崔榮光答應村長,并由村長再一次安排地方給考古隊隊員們妥善住下之後,天上始終在飄着的雨漸漸停了下來,天也在幾個小時之後慢慢放晴了。
我倒是沒有時間去多關注什麼天氣,因為劉麻子沒有家人,所以我又有其他的事情要幹了。本該家人給他清理屍身,但現在,隻能由我這個擡棺匠來做。
由于屍體破損的實在是嚴重,在給死者擦拭身體、穿好衣服之前,我還得把他破損的腦袋想辦法幫他恢複原狀。
至于他摔斷的關節部位,我則直接用桃木釘幫他釘在了一起。一則是讓他可以有個全屍,二則是怕他死得太兇,會詐屍。
當天晚上,劉麻子的屍體就停在村長家院子搭起的靈棚裡面。為了防止晚上出事情,我當晚就和蔣毅峰住在了村長家,院外和村長家的屋子旁都被我灑滿了朱砂混合黑狗皿的液體。
平靜的一夜很快就過去了,這一夜我睡得出奇的好,一覺睡醒,村長已經來叫我吃早飯了。借着吃飯的工夫,村長又跟我提起了崔榮光的事情。
他對我說道:“關家老大,我知道,你還惦記着那陵墓的事情。但現在他們不在,我就跟你說,如果他們再找到你,你就拒絕他們好了。那陵墓絕不是普通人能夠碰的,貿然去碰,那危險就大了去了。你還有家人要照顧,沒必要和他們去冒險。”
聽他這麼說,我就忍不住問道:“村長,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難道咱們村子真的有……”
“唉,我也是從老村長那裡聽說的。”村長對我說道,“反正,我就隻能告訴你這麼多了,你要是再問别的,我也不知道。吃飯吧,劉麻子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吃過飯,我趁着不下雨,跟蔣毅峰一起去了墳山。
我不知道劉麻子到底是從哪裡掉落下來的,也不想特意去找那個地方。隻是按照他的生辰八字,來給他算一個好地方。既能夠讓他消除怨氣,也能夠讓他早日往生。
确定了墓址,回去的路上,我又特意留意了一下上山的路線。
因為劉麻子是兇死,而且沒有家人,不好在别人家中停留太久,因此我隻能就近找日期将他葬下。
但最近這個天氣都很潮濕,再加上之前下了那麼久的雨了,山路多少有些泥濘難走,很多地方甚至難以下腳。為了防止擡棺的時候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我隻得先幫八仙們找好一條盡量好走的路,再找一找路上可以歇腳的點。
等到一切都确定好了,我還是将一切都布置好後,住在了村長家裡。直到三天之後,也是由村長家幫忙給劉麻子辦喪事。
聽村裡年長的人說,劉麻子這個人從小就是孤兒,甚至連他到底是不是我們村子的人這個問題,都值得商榷。但村裡人心善,那個時候,雖然大家都很貧寒,但到底是東家一碗飯,西家一件衣,才讓他得以長大成人。
他從十幾歲開始,就在附近的村子裡面轉悠,遊手好閑,整日偷雞摸狗,在周圍村子裡的口碑極為不好,甚至到了人見人打的地步。以至于他三十好幾娶不到媳婦,整天還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但他這個人有個好處,就是講究兔子不吃窩邊草。雖然對别的村子的人都很随便,經常惹是生非。但對我們村的人,他卻始終記着曾經的恩情,非但從不惹麻煩,就算麻煩真的惹上了他,他也隻是傻傻的一笑了之,并不計較。
這樣的一個人死了,覺得痛快的,當然大有人在。但對于我們村裡的人而言,他死了,倒還真覺得有些可惜了。不少人都覺得,他死的其實挺冤枉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幫他出殡的當天,村裡絕大多數人都來了。有的主動讓自己家的年輕人幫他打幡、摔碗,有的則主動要求幫他撒紙錢、插香,也有的主動要求幫他刨墳填土。至于沒有被分配活兒幹的,也主動要求跟着隊伍送他最後一程。
村長家中,吃過了酒宴,看看時間不早,我就掏出了黃符貼在肩上,用捆屍繩綁住劉麻子的屍體,在蔣毅峰的幫助下,将他背了起來,一路背到棺材旁,再小心翼翼的将他安頓在棺材裡。
照例在他手中塞了銅錢,身下鋪了紙錢,免得他到下面還無錢可用。合上棺材蓋的時候,我還在心中默默地對他說:“下輩子投胎個好人家,可别像這輩子這麼苦了。”
棺材封好,由八仙擡到早已經擺設好的長凳上暫停,吹鼓手準備好,我正準備主持擡棺,可現場卻突然出了變故。
正當我一句話沒說出來的時候,十幾個人從院門口走了進來,院子裡的氣氛頓時就是一變。
“崔隊長?你們來幹嘛?”我不禁驚道。
現在這個時候,劉麻子最不想見到的人,或許就是崔隊長一行人了。那麼,他們明知道今天是給劉麻子辦喪事,他們為什麼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