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女人之後,陳嘉拿着錄音筆,興奮極了。果然如她所想的一樣,女人是屈服于了白獨眼的威脅,一旦她看到了白獨眼也被抓進來了,那自然覺得白獨眼也并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自己可以把白獨眼的罪都抖落出來。
而隻要有了這個女人的口供,那自己就可以寫好報告,好好調查一下白獨眼。
當晚,陳嘉沒有回家,在市局加了一整夜的班,終于是寫好了報告,直接發了上去,連同那支作為證據的錄音筆,一并交到了陳剛國的辦公室,等着陳剛國回頭審批。
而白獨眼,自然也是被關押起來,隻等上面文件下來,就可以讓陳嘉開始着手調查白獨眼。
做完這一切之後,已經是淩晨四點多快五點了。陳嘉這才拖着自己疲憊的身體,回到家裡休息。她卻不知道,自己這一份兒資料,在第二天被領導看到之後,引起了多大的波瀾。
第二天上午十點多,一個電話就把陳嘉給叫醒了,陳嘉一接,是趙隊長的,讓她立馬到五處一趟。
陳嘉頓時覺得奇怪,但是還是起床收拾了一下,就到了五處。
到了五處,趙隊長的辦公室之後,趙隊長陰沉着臉,讓陳嘉坐下,開口說道:“陳嘉同志,你可真有你的。陳局長讓你去市局幫他辦案,可不是讓你去給他惹麻煩的!”
陳嘉頓時有點兒懵,說道:“惹麻煩?什麼麻煩?”
趙隊長說道:“我問你,你昨晚都幹了什麼了?”
陳嘉說道:“抓了白獨眼,寫了一份兒查案的報告!這個白獨眼讓人抓了受害者家屬,逼迫人家承擔一些莫須有的罪名,還涉嫌綁架、故意傷害,我昨晚寫好了報告給領導發過去了,就等着領導回話,然後徹查白獨眼呢!”
“你可真有你的!這麼大的事兒,自己說辦就辦了?”趙隊長敲着桌子問道。
陳嘉有些不服,說道:“大事?不就是一個報告嘛,案子是我負責的,既然有進展,我寫一份兒報告難道不是自己應該做的嗎?”
趙隊長說道:“你還頂嘴?你知不知道你這個報告,惹了多大的亂子嗎?那白獨眼,能是你想查就查的?昨晚知道你把白獨眼給抓了,陳剛國打了個電話過來,把我一頓臭罵,說我可真是帶出來了一位‘好’同志,你這個簍子可捅的不小!”
“趙隊長,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陳嘉到現在,也還是沒搞清楚狀況。
趙隊長順了順氣,然後說道:“今天一早,白獨眼就被放出去了。”
“什麼?!被放出去了?!”陳嘉大驚,“怎麼能把他放走呢?!我的報告裡面寫的清清楚楚,白獨眼翻案,有憑有據,應該是把他徹查才對啊!”
“你還管白獨眼的事兒呢?”趙隊長很是心煩地說道,“你看看這個吧!”
說着,把一份兒文件仍在了陳嘉的面前。
陳嘉微微皺眉,打開文件看了看,頓時大怒,說道:“停我的職?!憑什麼停我的職?!我這麼努力辦案,終于是讓受害人說出實情,還連夜打好了報告交上去了,結果白獨眼沒事,一大早就被放走了,而我卻要被停職,這叫什麼道理?!”
趙隊長揉了揉太陽穴,說道:“為什麼停你的職,上面不是寫的清清楚楚嗎?非法拘謹,昨天審案,還過了規定的審案時間,都是違紀的,人家就抓住你這些東西,要求嚴辦,你說怎麼辦?而且,你的報告也被上面領導認定存在虛假,在這件事被查清之前,你不能再從事相關工作。”
“虛假?!”陳嘉不敢相信現在的結果,“受害人的口供、錄音都在,怎麼可能是虛假的?就算是虛假的,該調查的也應該是受害人,而不是我吧?”
“沒有錄音筆!”趙隊長說道,“你提交的材料中,根本沒有錄音筆這個東西,所以才會因為證據不足,被打回來。”
陳嘉愣了愣,随即道:“怎麼可能沒有錄音筆?!我親手放到陳局長辦公室的……”
“陳嘉,你還不明白嗎?”趙隊長沒什麼耐心地說道,“就算是有,也會沒有!那錄音筆交到領導的手上,需要過多少人的手,你知道嗎?在這個過程中,指不定什麼人就會拿走它,把它銷毀。如果你的證據隻有這麼一隻錄音筆的話,那還是算了,因為現在,估計沒人知道它在什麼地方了。”
趙隊長的話很明确――有人在幫着白獨眼。
陳嘉瞬間,覺得自己仿佛掉進了一個冰窟窿裡,渾身都冷得發抖。她什麼時候會想過證據這麼重要的東西,也會有人因為要保護白獨眼而動手腳?錄音筆隻有一個,陳嘉并沒有保留備份。到現在,這最後的證據也就消失了。
趙隊長見陳嘉似乎是明白了什麼,語氣舒緩了一些,說道:“讓你停職,也是我的打算。這是看在老劉的面子上,對你的一種保護。陳嘉,幹這一行都已經兩年多了,為什麼你還是不懂得變通呢?老劉教給你了這麼多東西,唯獨這個沒有教給你嗎?”
“你的材料,肯定是被人動過了,至于是誰,我都說不好,可能是領導的秘書,甚至是某些領導本人。這裡面的道道,多了去了。白獨眼是什麼人,你心裡有數,他能坐到現在的地位,憑借的僅僅是錢嗎?這個人的關系網絡,極其複雜,你想動他,你知道多少個人會因此受到牽連嗎?”
“白成安的案子是小,如果你徹查白獨眼,查到什麼不該查的,會有很多人希望你能夠永遠閉嘴,懂嗎?到時候,你的下場,可就不是停職這麼簡單的了。”
“所以說,你幹這一行,也要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人能查,什麼人不能查。因為你這次貿然對白獨眼抓捕,整個市局都要跟着你一起被罵。這次,念在你還年輕,不懂事,我和陳局長盡量幫你壓一壓這事,但是再有下次,沒人能救得了你。”
“你手裡的權力,對于一些人有用,但是對于另一些人,根本無可奈何。社會就是這樣,你從警校出來,可能滿是棱角。但是經曆過這些事情,我希望你可以磨平這些棱角。”
趙隊長一席話說完,陳嘉低着頭,久久無語。
随後,陳嘉咬牙轉身就走。
趙隊長說道:“你去哪兒?!”
陳嘉頭也不回:“我要去市局!再去找受害人做一份兒口供,然後拿着資料去找陳局長,去找其他領導!我就不信,白獨眼做了壞事,這個社會真的能容得下他!天理昭昭,難道連一個孩子都救不了嗎?!”
說完,陳嘉“砰”地一聲摔門而走。
趙隊長氣得身體直哆嗦,最後拍了一下桌子,說道:“你試過多少次,都是一樣的。規則,不可能因為你一個人而改變。”
陳嘉氣得滿眼通紅,強忍着眼淚不讓它們流出來。
陳嘉開着自己的車,一路到了市局。
她不信,明明是黑的,還能被說成白的。明明還有一個孩子等待着被救援,還能就這麼不管不問。
陳嘉到了市局,當即就找到了自己在市局的同事,讓他們把那個女人調出來,自己要再次審問調查。
但是,他的兩個同事表情玩味,不敢看陳嘉的眼睛,說上面有通知,你已經被停職了,無權再去審問市局的犯人。
陳嘉一聽,頓時火氣又上來了。但是她也不好再跟這兩個人發火,說:“好,我沒有權力,那你們總有吧?你們去問問那個受害人,到底是不是白獨眼派人抓了他的孩子!”
其中一個同時滿臉為難,低聲說道:“陳警官,你就别難為我了們。因為昨天的事兒,我們差點兒就被開除了。那個女人的事兒,已經有同事處理完了,案件報告都在我們這裡……”
“我看看!”陳嘉立馬把這兩個人的案件報告要了過來,一頁頁地翻開去看。
對于昨天陳嘉的報告内容,這個女人全都改口了!說那些内容并不存在,完全是陳嘉誘導着她說出了那些話。她還是堅持自己之前的說法,認定自己有罪。
想着昨天那女人跪地痛哭的樣子,陳嘉幾乎快要被氣炸了。這絕不可能是那個女人說的,雖然上面有她的簽字,但是誰知道這是在什麼情況下才簽下來的呢?
想到那個女人,還有她的孩子,以及今早白獨眼離開時,會帶有什麼樣的笑容,陳嘉隻覺得自己眼前一片片發黑,幾乎讓她昏厥在這裡。
“陳警官……你……你沒事吧?”一個同事連忙問道。
陳嘉擺擺手,大口大口喘着氣,捧着這份兒報告走了兩步,然後狠狠把報告摔在了地上,快步離開了市局。
陳嘉終于是忍不住哭了,她當初剛進入警校,經曆過這麼多嚴酷的訓練,也不曾掉過一滴眼淚,但是現在,她卻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力量竟然這麼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