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蘋絲很快就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麼單純愚蠢。
在塞隆“不小心”用一本超厚字典砸到戴門的腳後,戴門終于忍無可忍拉起對方的衣領。
隻見他眼底泛皿,舉起拳頭就想開打。
“好好好!停!”蕾蘋絲看到兩人眼底對彼此深深的憎恨,雖然一頭霧水,但也知道不能再期待什麼和好相處,絕對必須把二人分開。
“塞隆,這疊新生名單幫我抱着;戴門你幫我檢查玻璃門都鎖得牢固嗎?”她擋在中間,确保戴門已經泛着魔力的手掌不會突然發難。
等三人終于平安無事走出玻璃塔,蕾蘋絲轉頭問戴門:“知道宿舍怎麼走嗎?”
格拉帝斯有和她說,戴門目前作為交流生,大概會待一學期。也許是迫不得已的同意,他嚴正表示,希望蕾蘋絲能多看着對方一點。
“我帶他去。”塞隆微笑,他的劍放在寝室,手上的小刀不好用,一會确認了對方的住所,還可以順便回去拿。
蕾蘋絲想到兩人方才在玻璃塔時的處處殺機,立刻搖頭苦笑道:“不用麻煩了。”
“的确不用,我不住宿舍,使者有特别住所。”戴門聳聳肩,他完全不習慣和别人一起睡,萬一半夜把對方脖子扭斷那可不好了,要不是蕾蘋絲住女生宿舍…..
“那就好,今天辛苦你們了,所以就…….”蕾蘋絲頓了一下,突然感覺到什麼,她擡頭,隻見兩個高大的男孩,他們都垂眸看着自己。
金色的眸子像是跳動的火苗,綠色的眼底似純淨的湖心,兩人都擁有非常漂亮特殊的眼睛,隻是被這樣亮晶晶的雙重掃視,蕾蘋絲莫名覺得有些壓力。
大概就像眼睛直接面對陽光那種灼熱感,她的後腦勺都隐隐生汗。
“我、我先回去了……”見沒有一個想先離開的意思,蕾蘋絲試探地往後走。
她不斷回頭确認兩人沒要打架後,才自己一人往宿舍走去。
争奪的對象不在了,戴門和塞隆也慢吞吞各自往反方向走,卻不時回頭張望,眼神警戒,似乎是在确認對方真的走了,沒有突然轉彎跑向少女的方向。
回到宿舍,蕾蘋絲抹了抹額頭,松了一口氣。
莫妮卡、瑟拉、安格妮絲等在小廳内享用午餐,看到她一臉疲倦,都忍不住上前關切。
蕾蘋絲找了小沙發坐下,不禁皺眉煩躁道:“家裡出了一些事,在想要不要回去一趟。”
安格妮絲剛用金湯匙變了一大鍋鮮湯,給她盛了一碗。蕾蘋絲嗅了嗅氣味,蝦子和蛤蜊香濃誘人,輕抿一口,一股暖流滑入喉嚨,往下就溫暖了腹部,讓她稍稍放松。
莫妮卡也安撫她道:“很急嗎?你現在是級長,不太方便回去吧?”她心知蕾蘋絲的身分一旦回去,就很難再回來了。
“恩,我還想再問清楚。”蕾蘋絲沒再說下,一個人捧着湯慢慢喝起來,同時也開始收攏注意,靜心思考。
戴門不擅長說謊,也許他沒發現,但蕾蘋絲一聽就聽得出來。
謊言對戴門來說沒必要,他一向習慣用暴力脅迫别人就犯,蕾蘋絲倒是有榮幸成為唯一那位他願意耐心撒謊的人。
就在方才戴門告訴她父王重病,蕾蘋絲看他把臉掩進手裡,遮住了表情,卻掩蓋不住他的聲音。
不說戴門什麼時候那麼關心奧汀,他的聲音像是照着劇本刻意抑揚頓挫,處處掩飾遮瑕,熟悉他的蕾蘋絲馬上就聽出不對。
其實應該在更早,在戴門出現在自己面前時,蕾蘋絲就隐約知道奧汀不好了,隻是當時她還沒從見到弟弟的驚喜中回神,而現在,她終于能好好靜下來思考。
蕾蘋絲當初離開就是因為戴門,力量覺醒的魔王繼任者,奧汀要他的愛女立刻離開,不然會淪為戴門的仆臣,最糟糕的就是被吞噬。
蕾蘋絲自然不願意相信戴門會吃掉她,但奧汀隐晦告訴她,“吃掉”有很多種糟糕的方式。她如果不想老死在魔宮,那就隻有想辦法離開,到一個魔宮勢力無法深入的地方。
凝視着憂心忡忡的父親,懵懂不安的蕾蘋絲還是順從了他的話。
魔王的繼承是皿腥的,畢竟隻有最強的皿統才能控制大片魔族所居的西方半島,也曾經有幾屆皇室為了避免手足相殘,向人族學習,采用了繼任者的制度,預防魔王死後發生争奪,但依然隻是昙花一現。
而奧汀在吞噬了九個兄弟後,也不希望自己的兒女繼續手足相殘,更重要的還是他的女兒蕾蘋絲,純皿卻沒有繼任魔王的能力,所以他才選了混皿的戴門,預先任命他為繼任者。
但戴門不光是繼承了魔王的力量,還有殘暴,像是為了補足所有皇長女缺乏的,他強大殘暴,甚至勝過他的父親奧汀。
幾乎所有領主和魔仆們都相信,戴門即位之日,便是奧汀這位前任魔王的死期。
奧汀當初送蕾蘋絲去翡翠術院,一方面躲避戴門,一方面學習所長,日後離開魔宮才能獨自生活。
所以這樣的奧汀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派戴門來接她,戴門是在說謊。
不過他話中還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奧汀的力量很虛弱,所以戴門才能順利接下使者的位置。
蕾蘋絲甚至開始懷疑,如今的魔宮還是控制在奧汀的手上嗎?外頭沒有任何傳位消息,這更可能是一場無聲的政變。
她放下湯碗,突然有些食不下咽。
草草吃完了午餐,安格妮絲在裝配手/槍,那是人族十分精妙的發明,莫妮卡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
蕾蘋絲暫時抛開那些胡思亂想,将注意力勉強投入手上剛拿到手的新生名單。
必須先将夜行性的種族挑出,再将女生和男生分開。蕾蘋絲很慶幸自己修了形态學,看到沒見過的種族名字可以翻課本找他們習性。
東西一下就做完了,蕾蘋絲正想着要不要去配藥什麼,瑟拉卻突然湊近,在她耳邊小聲道
“老是幫别人做事,自己的事就不顧了阿?”
蕾蘋絲驚訝擡頭,瑟拉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先把你自己的事搞定吧!看你心不在焉挺難受的。”
也許接近精靈的緣故,瑟拉在感情上總是比其他人敏銳,一下就指出蕾蘋絲在逃避。
“我知道了。”蕾蘋絲點點頭,但一想到奧汀,兇口那種着急就像野火迅速競走莽原,一發不可收拾。
似乎在這樣放任想下去,自己的心境就會幹枯一片、陷入了無生機的絕望。
戴門,是她的弟弟,卻憎恨他們的父親。蕾蘋絲将臉埋進雙手,用力揉了揉緊繃的五官。
蜂藤的花已經謝了,要開花最少要在等兩三個月以上,因為是以平民身分入學,她身旁也沒有其他勢力,拉芙莉很少和瑪西聯絡,唯一能用的人隻有賽亞。
她暗暗決定先讓賽亞和魔宮取得聯絡,眼下是必須搞清楚魔宮現在的狀況,戴門讓自己回去又是為了什麼?一切還得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進行。
隻是蕾蘋絲很快發現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幾乎隻要她一出去,就會被戴門堵個正着,更不用說自己單獨去找賽亞
對方就像個惡魔似的,不斷在她耳邊說着魔王有多麼思念她,日日夜夜大殿内都是年邁的父親的咳嗽和歎息聲。
少年金色的眼睛明明與少女一樣,卻不是溫暖人心的蜜糖,而是刺傷别人的火焰。
他每一句話都能直刺少女的弱點,一遍一遍,反複烙印,就是不肯給蕾蘋絲一點喘息思考的時間。
有好幾次蕾蘋絲都要忍不住,松口答應和戴門回去,但另一個黑發少年總是能适時出現,擋住戴門的誘惑,
看着不斷上演對峙戲碼的兩人,蕾蘋絲不知道是要感謝塞隆、還是感歎事情越來越亂。
“我和我姐姐在說話,你在湊什麼熱鬧阿?”戴門瞇起金眸。
“她不喜歡。”塞隆說得直白,戴門卻聽出其中帶着一絲可惡的炫耀。
他瞄了一眼少女手背上的花紋,不禁咬牙切齒。
“她不喜歡什麼?她老爸生病了你也要管?”戴門語氣暴躁。
想到音訊全無的魔王,蕾蘋絲在後頭忍不住喊:“夠了!”
兩個本來還在針鋒相對的少年突然安靜了。
她疲倦地看着戴門:“我已經說了,等我處理完新生的事在給你答複好嗎?”
戴門看她這樣,忍不住心一軟道:“姐姐,我在這裡有半年,你好好想想吧。”
他和格拉帝斯就是約了半年,他希望能在半年内讓蕾蘋絲願意自己離開學校,不然…......
“我去玻璃塔。”丢下兩個少年,蕾蘋絲來到了除了宿舍以外的避風港。
“蕾蘋絲,妳來的正好!”頭上有些草屑的費伊提着裙襬,興緻沖沖走出來。
“快來!我帶妳去看新的拟化種!”
蕾蘋絲暫時忘了那些遭心事,好奇跟上費伊。
似乎每一次到地下室,這裡的空間就更延展寬廣,飼養的拟化種也越來越多,這次她們來到最裡面。
蕾蘋絲透過透明的玻璃牆一看,差點掉了下巴,裡頭竟是一片一望無盡的草原!天花闆是滿滿藍絨的晴空,微風輕盈滑過草尖,掀起一*嫩綠的浪,隔着玻璃牆似乎都能聞到裡頭新鮮芬芳的空氣。
她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她竟隐約有一種想立刻進去狂奔的沖動。
“仔細看,它們跑很快。”
就在蕾蘋絲瞇眼細瞧時,費伊這麼說着,表情有些苦惱道:“事實上我正想着要怎麼把它們暫時捉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