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怎麼回事?”吳小文将他的舉動完全收在了眼裡,忙一個箭步竄了過去。
劉大俠往棺材裡一指道:“他……他的眼睛看着我”
吳小文順着劉大俠的手指一看,也不由駭得心口“嘭嘭”驟跳了幾下。原來那死者的眼睛果然大睜着,放大的瞳孔裡似乎有一股怨毒的光正陰森地盯着棺材外邊。無論誰接觸到這雙眼睛不被吓一跳才怪
吳小文使勁揉了揉眼睛,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死者仍然隻是一具僵死的屍體而已,并沒有任何生理變化或者生命迹象。當下嗤道:“一個死人有什麼好怕的?”
“他的眼睛為、為什麼那樣栩栩如生?”劉大俠仍然頭大道。
“誰的眼睛不是栩栩如生啊?難道你的眼睛不是栩栩如生,而是畫出來的,雕刻出來的?”吳小文嗤道。
不過他嘴裡這樣說,心裡其實卻吃驚不小。因為死人的眼睛同活人的眼睛肯定是不一樣的。首先就不象活人的眼睛那樣有生命的光澤,其次死人的瞳孔會放大,即使是很強的光線下也不會縮小,其三,死人的眼睛是沒有任何神色的,用一句通俗的話說“看起來就是死的”但這個死者的眼睛乍一看起來倒還真的象活的也怪不得劉大俠這樣五大三粗的男子漢都會被吓得舉止失常。
“老吳,怎麼回事?”舒文也走了過來。
吳小文強壓住心中的疑惑道:“把生命迹象探測儀拿過來”
“是要探測一下這死者又沒有生命迹象嗎?老吳你就别開玩笑了,這人少說也死了好幾個月了。”舒文驚訝道。
“我叫你探測就探測,你哪來那麼多的廢話?”
“老吳啊,你的官架子倒不小啊”
“那當然不拿點官架子出來,怎麼壓服得住你們這些刺兒頭啊?”吳小文神氣道。
“去你的。”
“什麼叫去我的?你不服是不是?”
“當然不是唉,這真是官大一品壓死人……”舒文揮汗如雨。
打嘴皮仗歸打嘴皮仗,做事歸做事。舒文當下拿過來一台儀器對着死者探測了起來。探測儀一開始發出的是“嘀、嘀、嘀”的有節奏的長音。這種聲音表明一切正常,也就是說并沒有探測到生命迹象。
但很快這種有節奏的長音便變成了急促的短音:“嘀嘀嘀嘀……”
探測儀上的紅光也同時發出了可怖的紅光,就象救護車頂上的警報器。
吳小文等人都吃驚地看向了舒文手裡的探測儀:“怎麼回事?探測儀為什麼會報警?”
“是不是炸屍了?”李壽生等人也都駭得毛骨悚然。
舒文看了看探測儀上的數據,搖搖頭道:“不是這個。方位不對……”
“方位怎麼不對啊?”吳小文問道。
“信号源好象來自北邊一點五公裡處,而不是眼前的這具屍體”舒文疑惑道。
“看來惡靈已經轉移了咱們要趕快将它找到農民、劉大俠,你們留在這裡看守現場,其餘的人都跟我去找信号源”吳小文風風火火地下令道。
吳小文的話自然就是命令,衆人不得不遵從。于是農民和劉大俠就留在了現場,其餘的人則跟着舒文去尋找信号源。
十多分鐘後,衆人來到了一處修建在半山腰上的民宅。信号源似乎正是從民宅裡傳出來的。然而衆人來到了民宅跟前時,才發現這裡正在辦喪事。
一打聽,原來這裡就是張老三的家,是張老三的家人正在給他辦喪事。
舒文搔了搔花崗岩腦袋道:“老吳啊,人家正在辦喪事,咱們不好明闖啊”
吳小文也搔了搔花崗岩腦袋,看着掩映在綠樹叢中的張老三的家道:“可是信号源正是從這裡傳出來的啊這表明那惡靈一定是附着在了張老三的屍體身上,咱們無論如何也要揪出這個禍害”
龍庭衛道:“老吳你打算怎麼揪出這個禍害?這樣硬闖肯定不行啊,要知道做喪事的人家都是最講究忌諱的,私闖做喪事的人家,事情可大也可小事小無非是吃吃閉門羹,挨一頓臭罵;事大搞不好就會鬧出一場宗族糾紛和械鬥,咱們就會吃不了兜着走”
易志雄也贊同道:“不錯,這事情可亂來不得啊,一定要慎重”
吳小文道:“那你們就想個慎重的辦法出來吧”
于是幾個人都歪着腦袋陷入了沉思,然而想來想去卻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
吳小文焦躁道:“沒辦法了,隻有亮明身份硬闖了”
“老吳,我想到了一個辦法”李壽生忽然叫道。
衆人一齊将眼光看向了他:“李麻子,你那花崗岩腦袋想出什麼辦法了?”
李壽生晃了晃腦袋道:“我的辦法就是去上吊”
“上吊?你這麼想不開了?”衆人一齊瞪大了眼睛,同時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住。
李壽生搔了搔花崗岩腦袋,不好意思地笑道:“噢,說反了,不是上吊,是吊喪”
龍庭衛嗤道:“上吊、吊上,豆腐一碗,一碗豆腐,這有什麼兩樣嗎?”
李壽生嗤道:“你别讀卷舌音好不好?是吊喪,不是‘吊上’”
“吊喪?”龍庭衛、易志雄等人的頭一齊大了起來。
“不錯,這是一個好辦法”老神忽然發話道。
“真的是一個好辦法”吳小文也拍着花崗岩腦袋道。
“那怎麼個吊喪法?”衆人都問道。
“咱們先開車回雙塔鎮,去買花圈和挽幢,然後再到這裡來”
一個小時後,衆人開着車再次來到了長碛村。
舒文道:“墳地那裡守着已經沒有意義,通知農民和劉大俠撤了吧,墳墓可以讓死者的家屬掩埋了。”
吳小文點了點頭道:“就這麼辦。”
不久,農民和劉大俠也趕來了。于是衆人帶着花圈和挽幢直奔死者張老三家。
隻見張老三的屍體已經擺放在棺材中,停靈于堂屋中間,兩旁是披麻戴孝的親屬還有做法事的和尚、道士們。鼓樂喧天、哭聲震耳,和尚、道士的唱誦聲此起彼伏。
吳小文等人圍着一張四方桌子尴尬地坐着。因為他們和死者非親非故,又帶有某種官方使命的色彩,自然不受死者家人的歡迎。
令吳小文感到困惑的是,他們在墳地裡捕捉到的異常生命迹象信号竟然又消失了,探測儀裡連一點回音也沒有。
但吳小文堅信那個家夥一定還在這裡,因此他不敢大意,決定在這裡守株待兔,直到那個信号的再次出現。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
按農村裡的規矩,停靈的第一夜不算正夜,因此和尚道士隻在上半夜誦經超度,午夜過後,人們大多散去,隻剩死者的幾個直系親屬在為死者守靈。
沒有誰來招呼吳小文他們,仿佛他們都是透明人,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劉大俠打了個呵欠道:“咱們在這裡傻坐着幹啥?要飯沒人管,要水沒人遞,真是活受罪”
吳小文低聲道:“大家都辛苦一下,堅持這一晚上我們一定要逮到那個家夥”
舒文道:“不如我到村裡去化些齋飯來吃吧。”
龍庭衛吃驚道:“化齋?我們成了‘唐僧師徒’了?”
“我不吃齋,要吃葷”劉大俠叫道。
“老舒是用詞不當,哪裡有什麼齋可化啊?你幫我們去買點米飯或者面食來吃吧,還要弄點淡水,能填飽肚子就行了。”農民叫道。
舒文便對農民道:“那咱倆去‘化齋’,老吳和其他人在這裡守着。”
吳小文點頭同意了他的意見,說道:“你們快去快來吧,别耽擱得太久”
舒文便拉着農民起身離去了。
吳小文看了一眼棺材,低聲對衆人道:“今天晚上我們一定要提高警惕,密切注意棺材裡的動靜”
龍庭衛點頭道:“嗯哪,怕他‘炸屍’呢。”
吳小文道:“我們這個位置離棺材太遠,不容易觀察,如果能坐到棺材旁邊去就好了。”
“啊?還要坐到棺材旁邊去?”李壽生心驚肉跳道。
龍庭衛看了他一眼道:“怎麼,你害怕了?”
李壽生見吳小文等人正看着自己,慌忙掩飾道:“誰……誰怕啊?我是說,離棺材那麼近,死人身上的那股味……”
衆人等人都相視一笑。
吳小文道:“老神,咱們去交涉交涉吧,看死者的家屬能不能通融通融。”
老神點點頭道:“好。”
兩人便站起身,走向死者的家屬。交涉的結果當然是碰了一鼻子灰。
此時,堂屋裡隻有死者的妻子及兩個半大的孩子,另外兩個是死者的本家兄弟。
堂屋外面也就剩了吳小文他們這一桌人。
吳小文和老神二人輪流監視着堂屋裡的動靜,易志雄閑得發慌,掏出一副油膩膩的爛撲克硬拉着劉大俠、龍庭衛和李壽生打起了“紅拐彎”。
大概等到快十點鐘的時候,舒文和農民才提着一個用竹子做的篾桶走了回來,篾桶裡放着幾個當地陶土燒制的陶缽,缽裡盛着一些燒得快糊了的米飯以及鹹菜、蘿蔔幹和幹紅辣椒之類的東西。
看來這就是他們“化”來的齋飯了。
看着這些東西,若是在平時,衆人絕對難以下咽。但在此時,人人都餓得饑腸辘辘,哪裡還管這飯食好不好吃?當下全都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嚼了起來。李壽生更是連連稱贊道:“今天晚上的蘿蔔幹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蘿蔔幹”
衆人笑道:“你吃了蘿蔔幹,可千萬不要放蘿蔔屁啊”
李壽生答應道:“那哪會呢?我李麻子再遜也不會幹那事……”
話剛說完,他便“拱”地放了一個巨屁,屁氣沖得他坐着的長闆凳都晃動了起來,和他坐在一張長闆凳上的農民差點一跤跌到了地上。還算老神扶了他一把,要不然他的屁股就已經坐在地上了。
龍庭衛和易志雄笑得幾乎将飯都噴了出來。
“肅靜、肅靜這裡是辦喪事的地方,不可大聲喧嘩”吳小文不得不拼命地提醒衆人道。其實他自己也已經有了七八分的笑意。
實際上衆人還是盡量控制着自己的笑聲,因此盡管他們如此喧嘩,卻也沒有将死者的家屬驚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子夜。
大約後半夜兩點鐘的時候,堂屋裡突然傳出了一聲巨響。
死者的家屬都怔住了,一齊面面相觑,以為自己聽錯了。
過了幾分鐘,那聲音又響了起來,他們這才發現了聲音的源頭……
原來那聲音竟是從棺材裡傳出來的
那聲音接連不斷地響起,那棺材也一陣劇烈地震動搖晃。
這一下死者的親屬全都吓得屁滾尿流、鬼喊鬼叫起來……
“不要怕,不是‘炸屍’,也不是‘鬼’”吳小文忽然沖進堂屋,大聲喝道。
這時,死者的妻子象是清醒過來了,雙手叉腰,猛一跺腳,指着棺材罵道:“張老三,你這個死鬼,安的什麼心?死了還要來吓我們娘兒們?看我請法師來拿住你的魂魄,叫你不得超生”說着,對她的一雙兒女道:“滿伢子、大妹子,快去請法師來收伏你爹”
她的一雙兒女忙飛跑去請日間誦經的那些和尚道士。沒想到那些和尚道士一聽說真的鬧了“鬼”,早吓得屁滾尿流了,哪裡還敢前來?
這時,死者的親戚以及衆鄉鄰們都趕來了。大家圍着棺材議論紛紛,有的說要把棺材澆上桐油燒了,有的說給扔到深井裡去,有的要潑黑狗皿,還有的要貼符咒……
吳小文拉過龍庭衛,面授了一番機宜。
龍庭衛心領神會,上前道:“鄉親們請安靜,這張老三已被‘邪祟’上了身,你們說的法子都是沒有用的,隻有把棺材交給我們帶回去,用‘鎮妖塔’鎮住,做七七四十九日水陸道場,保證能超度亡魂升天、保一方平安張嬸子,如果你同意,就讓我們把棺材帶走吧”
張老三的老婆經了這一吓,哪裡還有心思給她丈夫做喪事?巴不得有人把這禍害帶走。因此便同意了。
吳小文便對老神道:“老神,惡靈看來就在這裡面,現在就看你的了”
老神道:“現在先要把棺材釘死,再把縫隙抹上消磁粉,以防止裡面的生物場外溢,然後再運到一個荒僻的地方去将它毀滅”
吳小文知道釘棺材是喪家請來的師傅們該幹的活,當下對喪家道:“請師傅們先把棺材釘死,然後由我們帶走”
然而喪家請來的師傅們聽說真的鬧了“鬼”,說什麼也不肯攏場,生怕沾惹了晦氣或者被“鬼”上了身。
吳小文無奈,隻好對衆人道:“你們拿錘子來,拿鎮魂釘來,咱們自己把棺材釘上,然後擡出去”
衆人要來了錘子和鎮魂釘,便上前幹了起來。衆人也不得要領,亂七八糟地釘了幾顆釘子,便以為棺材已經釘結實了。然後八個人都一齊上前,用肩膀扛起了棺材,準備扛到停在公路上的汽車那裡去。
然而從張老三家到公路大約要走兩裡多的田坎路。這種田坎路隻有一尺多寬,兩旁全是水田。雖然此時早已過了稻子收割的季節,但田裡仍然有一些積水,還堆積着從農家豬圈以及廁所挑來的豬屎和人糞,黑乎乎的、一堆一堆地布滿了整個田間。空氣中也飄着一股濃濃的糞臭味,不時随着夜風飄進衆人的鼻膜。
這股糞臭味倒了罷了,最要命的是那一尺多寬的小路實在是不好走,特别又是在晚上擡着這麼一口沉重的棺材。
此刻八個大漢就象老太婆一樣邁着顫危危的步子,一步一挪地往前移動。走了個把小時,才走出去了不到幾十米。
吳小文和舒文自然是擡在最前面,左邊兩人是龍庭衛和老神,右邊兩人是易志雄和農民,李壽生和劉大俠則擡在了最後面。每個人都把手電筒斜挂在身上。然而雙手要扶着棺身,自然就沒法好好地打手電筒。因此也就沒辦法看清腳下的道路。
好容易走完了一段平路,前面又要爬一個小坡。前頭的人擡着棺材上坡時,那棺材便往後傾斜了過來,幾乎所有的重量都壓到擡在後面的這幾個人身上了。
李壽生率先大叫道:“不行了,我扛不住了……”
吳小文在前面大聲叫道:“扛不住了也得扛”
“不行啊,我要松手了”李壽生憋紅了臉道。此刻他也真的扛不住了,那汗珠如蠶豆一樣順着額頭直往下滾,兩個肩膀都疼得要命――從沒幹過什麼體力活的他哪裡能扛得動這麼好幾百斤重的棺材?
因此棺材的重量幾乎全部都壓在了劉大俠的身上。劉大俠雖然五大三粗、力大如牛,但要一個人承受一口棺材的重量也的确有點勉為其難。因此劉大俠也隻得拼命地沖李壽生叫道:“麻子你給我扛住、扛住了……”
話未說完,李壽生的腳下忽然一個踉跄,就好象戰場上正在厮殺的大将突然馬失了前蹄,整個人“撲通”跪倒了下去。棺材頓時失去了平衡,從所有的人肩膀上滑了開去,跌落在了山坡上,再摔落到了山坡下的水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