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他看不見路,隻能在黑暗中瞎摸亂撞。忽然,他感覺腳下踩空,整個人頓時如一塊笨重的大石頭往無底深淵下墜去……
下墜之勢并沒有持續太久,不過幾秒鐘,他就覺得踩着了地面,接着身子一傾,從屁股到大腿都摩擦在了地面上,出劇烈的滋滋聲,随即覺得全身象着了火一樣難受――其實他是掉在了一堆松軟的淤泥上,尤如踩進了南方稻田裡的“敗泥沽”,“敗泥沽”是地下水冒出地面的地方,有很厚的淤泥,底下則是個空穴,同北方草地裡的沼澤有點相似,陷進去了是很危險的。也幸得地面松軟,他才沒有“啪嗒”摔散骨頭,變成一灘肉餅。
他忍着疼痛仰頭往上看去,隻覺得四周一片黑暗,一點光亮也看不到,他輕歎一聲,也不知道自己掉到了什麼鬼地方?
他剛才至少也下墜了五、六秒,而自由落體的度是每秒鐘九點八米,也就是說,他已經掉到了四、五十米深的地底下!
他深悔剛才急急慌慌隻顧瞎摸亂撞,也不看清腳下,以至于掉到了這種地方……這莫非就是他的宿命?
他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聽到身旁有“呼哧呼哧”很沉重的喘息聲,他頓時吓了一大跳,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由于四周一片黑暗,他什麼也看不到,因而隻能猜想是“黑夜族”一類的怪物。他本能地就往懷裡掏槍,然而掏了一陣才想起自己身上已經沒有了一件武器――那把小手槍已被向秋玲拿去,而那挺m6o機槍和g3突擊步槍則扔在了汽艇上,手雷也全部擲完了,更糟的是,剛才掉下深淵時竟連大刀也摔得不知去向。
那“呼哧呼哧”的聲音越來越近,他歎息一聲道:“完了,剛才沒摔死,最終還是成了這畜生的美餐!”他不禁萬念俱灰,心想自己摔在這下面始終無法出去,六、七天後的結局也不過是餓死,左右都是一死。于是他幹脆閉上了眼睛,一瞬間腦袋裡竟轉過了無數的念頭……
他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含辛茹苦把自己拉扯大,指望自己考上個好大學,好出人頭地,沒想到自己讀書不成,卻被唐金花招入了“lm精英特遣部隊”,這個部隊還有一個名稱叫“防止災厄異變特遣隊”,加入後,先是沒日沒夜地訓練,後來則是經曆一場又一場的生死曆險。好容易追回“u”棒,抓住了齊石,特遣隊也放了長假。本來這次是要回鄉看望父母的,但沒想到又引出了“女娲的眼淚”這一場更加詭異離奇的事件,看望父母更成了一種奢望!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現在竟然會死在這不見天日的地底下,更不要提什麼日後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了。這次死得确實也有些不甘,他好心好意幫助那向秋玲,隻當她是個除魔衛道之士,沒想到她隻是個别有用心的卑鄙女子,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看來她所說的奪取“女娲的眼淚”全是假話!更可氣的是自己竟然會對她暗生情窦,這實在是太可恥了……
由向秋玲他又想到了周虹、龍芸、唐金花……
他承認,他心裡對唐金花有一層乎尋常的好感,那是一種朦胧的愛,而唐金花對他其實也有一層情意,隻不過兩人都不願捅破這層窗戶紙,甯願維持這份純真與純潔……
還有龍芸,他何嘗不知道她對自己其實也暗生情窦?他也喜歡天真爛漫的她,她和周虹相比有着另一種令人愉悅的芬芳,但是他卻始終把她看成了是自己的小妹妹,并沒有其他私人的想法。
唯有周虹,那是他生命裡的唯一!從第一眼見到周虹開始,他的心就隐隐作痛――既是痛也是甜蜜,這種感覺令他如癡如狂、不能自已,他無數次在夢裡出歡喜,慶幸自己終于找到了丢失的那根肋骨(傳說上帝造人時先造出了亞當,然後取下亞當的一根肋骨造出了夏娃)。他永遠忘不了和周虹露宿在豹子崖叢林裡的情形,那是怎樣的溫馨啊……後來由于錢老二從中作梗,周虹為了他免受傷害,故意疏他而親錢,那段日子裡他倍受煎熬,一顆心幾乎碎掉……還有那十八渡湖邊的驚心動魄、小溪坑山洞裡的牽腸挂懷、九号礦井裡的九死一生,雖然曆經波折,但總算都化險為夷。看來這一次他真的是要永别他親愛的虹虹了……
一想到就要和周虹永遠作别,他不禁悲從中來,忽然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吼一聲道:“不!虹虹,我不想離開你!我不想呀!”
“呼哧呼哧”那喘氣聲越來越近,同時一團又腥又臭的熱氣竟噴到了他臉上!
雖然明知必死無疑,但他還是本能地要抗争――他循着那喘氣聲突然将手一推,隻覺得摸到了一顆非常碩大的頭顱,**的有點象牛頭,但他知道這幽深的地底下絕不可能有牛,因而隻是用手拼命地推着,隻推得臭屁都滾了出來。俗話說“強按牛頭不喝水”,牛是一種非常犟的動物,它不想喝水的時候,你就算扳着它的頭,把它的頭強按到水裡去,它也不會喝水。意思既是說牛犟,也是說牛頭的力氣很大,人是不可能扳得動的,更不要說強迫它喝水了。
楊浩面前的這個動物隻是摸着象牛,并不是牛,因而楊浩更加不可能推得動它,楊浩自己反而被那東西一推,竟從淤泥裡拔出足來,滾到了一邊。
那東西仍在呼呼地喘氣,但是并沒有主動地來攻擊楊浩,楊浩一時楞住了,不明白是什麼原因。半晌,他忽然拍了拍頭道:“我真是笨得可以,這東西也和我一樣,在黑暗中看不見呀!”因此他盡量不出聲來,心想挨得一時算一時……
正在這時,頭頂上方有什麼東西呼嘯而下,狠狠地砸在了他面前的淤泥裡,砸起的泥漿濺了他滿臉,那東西同時随着慣性滾入了他的懷裡,他隻覺得非常的柔軟,還帶着一股淡淡的幽香,然後他就碰到了一隻冰涼的小手,同那天晚上他在段貴生莊園四樓摸到的一模一樣。他不由失聲驚呼道:“秋玲,是你?”
這一聲“秋玲”他完全出自本能,根本就忘記了剛才對她的種種不快。
“浩,是你嗎?”一個女聲柔柔地喘氣道,接着“波”地一聲出現了光亮,正是向秋玲手指上能量流出的亮光。
楊浩點頭道:“是我,你怎麼也下來了?”
“我剛才跟在你後面,喊你你又不應,隻管跑;然後一下就不看見你了,我正感到奇怪,卻聽見了你的喊聲,這才現你掉到這下面來了,因此我也跳了下來。”
“你真傻呀,跳下來做什麼?”楊浩有點氣急敗壞道。
向秋玲聽出楊浩語氣雖急迫,其實是有關心她的意思,心裡一陣欣慰,同時又有些凄然道:“我一個人在上面有什麼意思?不如下來陪你。”
“陪我?陪我做什麼?”楊浩的語氣轉為冷淡。
“你幫助了我,我要履行我的諾言呀。”
“什麼諾言?”
“一百個吻呀。”向秋玲輕笑道。
“不必了。”楊浩的語氣更加冷淡,同時松開了握住的向秋玲的手。向秋玲卻不由自主的又将手放入他手掌心裡。楊浩任由她放着,沒有再推開,隻是輕輕歎息一聲道:“你為什麼要害我、騙我?”
“我沒有害你,也沒有騙你。”向秋玲的臉色卻顯得頗為平靜,似乎對楊浩的指責并不以為意。
“你沒有騙我,那你為什麼要吃那個怪物的腦子?你又是怎麼有了‘丈夫’的?你說你到這裡來的真實目的隻是為了要得到那個怪物的腦子,而不是什麼‘女娲的眼淚’,還有,那個怪物說‘女娲的眼淚’就在你的身上?”
“那叫‘魔丘’……這件事情真的很複雜,一時半會沒法跟你說清。”向秋玲臉上閃過一絲焦慮道。
“秋玲,我不管你是什麼來曆,你是人還是妖,但是你無論如何也不應該騙我!”楊浩雖然極度憎惡向秋玲欺騙了他,但是仍然呼她“秋玲”,而沒有改口稱呼别的。
向秋玲忽然有點啼笑皆非道:“你把我當成了妖?”
“你不是妖是什麼?”
“我不是妖,是和你一樣有皿有肉的人……”
楊浩聽得向秋玲這樣一說,忙仔細地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還将頭貼近她的心口,隻聽見她兇腔裡也有“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應該是個完完全全的人類。但是她又怎麼會和一隻異形――黑夜族的祭師結婚?他正要問時,忽聽附近又傳來了“呼哧呼哧”的喘氣聲,他想起了剛才的際遇,不由自主地喝道:“小心,有怪物!”
向秋玲也聽到了這奇怪的喘氣聲,也不禁吓了一跳,慌忙靠入楊浩懷裡,然後才回過頭往聲的地方一瞥……
這一瞥,頓時就把她楞住了。
因為有了她手指頭逸出的能量流的照明,這裡已經不再是漆黑一團,而能清晰視物了。隻見在離她二人幾米遠的地方有一個黑乎乎的龐然大物,外形象一隻牛,正趴在那裡,鼻孔裡不住地往外噴着粗氣。她吃驚地喊道:“咦,這是牛!”
“牛?”楊浩聽向秋玲一喊,立刻就被雷住了。他仰起身,伸長脖子一看,可不是?趴在那裡的那龐然大物正是一頭大水牛!他雖然有點孤陋寡聞,不怎麼認識這個世界上的東西,但對于一頭牛絕對是認得出的!那光滑的身軀,那頭上的兩個彎角,那銅鈴般的眼珠,那粗大的鼻孔……不是牛是什麼?
楊浩又仔細看了一遍,确實是頭牛,江南一帶常見的水牛!
這幽深的地底下怎麼會有這麼一頭水牛?楊浩這下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原因。
向秋玲卻面露微笑道:“還好,隻是一頭牛,不是怪物。”
楊浩也松了一口氣,想不到剛才弄得自己神經兮兮的東西原來是頭大水牛,早知如此他也不必那麼膽戰心驚。他對這頭牛實在提不起什麼興趣,也不去想它是怎麼進來的,隻是擡頭望了望剛才跌下來的洞口,憂心忡忡道:“這上面少說也有四、五十米高,我看咱們這輩子也别想出去了……你真的不該下來。”
“現在别說那麼多了,我既然帶了你進來就要和你在一起,就算是死,也好有個伴。”向秋玲的唇邊浮現出一絲滿足的微笑道。
楊浩幽幽道:“你這又是何苦呢?我最不想别人陪着我送死。”
向秋玲微笑道:“我要是不下來,那你不是更加怪我騙你、害你了嗎?”
楊浩一時語塞。
是的,這向秋玲如果騙他、害他,又為什麼跳下來陪他一起死?向秋玲有光亮照明,應該是能夠看得到那個洞口的,也就是說,她的确是自己跳下來的,而不是失足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