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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又走一個

舞蠱封燈 校草殿下 3908 2024-01-31 01:02

  我用指甲扣一扣手心,期待這種皮膚刺激能使自己清醒一些,“你們剛才……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在祖墳園裡問出這種問題,那結果不難想象。大家投向我的異樣眼神,已經給出了答案。

  “明子,你不會真生了什麼問題吧?”三叔用粗糙的手掌捏着我肩膀,那力道不算輕柔,但有點急躁。

  “明子就是壓力太大了,風吹草動啥的聽錯了吧。”人群中的某個人這樣說道,便立即迎來大家的贊同聲,“是啊是啊,明子就是舍不得他奶奶,真是個孝順的娃啊。”

  難道真的是我太敏感了嗎?我看向一旁的申屠先生。他那副略微皺起的眉頭告訴我,他也什麼都沒聽到。

  那二弟和三弟呢?他們剛才距離我那麼近,應該也會和我一樣有所發覺吧。

  當我把目光移向他們時,二弟雙清與我對視了兩秒,然後就把視線移開不再看我,看來是被我吓得不輕。而三弟則站在人群旁邊,一臉的不知所措。

  其實到現在為止,整個葬禮流程已經算是結束了。隻是我這麼一鬧騰,弄得大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看這情形,申屠先生向人群擺擺手,招呼大家往回走。

  剛下過雨的路面上,這條隊伍依然浩蕩,我們一家被圍在中間,随着人流向前移動。

  三個堂弟走在我前面,他們凹塌的背影不像平時那樣清新。而老二雙清,就像能感受到我的目光一樣,雖然背對着我,也要很刻意地别過頭。

  可能真的是太累了,我一路上都迷迷糊糊的。但是有一個細節,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它肆無忌憚地進入我的視線,仿佛隻為引起我一個人的注意———二弟雙清的手腕兒在前後搖擺着,由于皿氣旺盛而凸顯的一根根皿管兒就埋藏在小麥色的皮膚下,但我發現,有那麼一根皿管兒,顔色明顯濃重很多,它很迅速地蠕動一下,就消失不見了。

  二弟依然刻意地别着頭,整個人都若無其事。

  我揉了揉眼睛沒有吭聲兒,因為我知道,那一定也是錯覺吧。

  十來分鐘的路程,我們終于回到了家。

  剛才老爸在出發之前把家裡這邊的諸多事務委托給村長于叔一家,現在看來,這個決定非常正确。

  村長于叔快要四十的人了,居然在去年才剛剛結婚。

  他老婆也姓于,叫于青蓮,正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雖然于青蓮在年紀上比村長于叔小了一輪,但我還是一口一個于嬸兒那麼叫着。怎麼形容這個女人呢?---後來我想出五個字---大王村波霸。

  要說這位于氏波霸,無論是相貌還是身材還是氣質,一打眼都看不出和我們大王村有任何關系。

  可實際上她聰明賢惠,勤勞肯幹,是這個大王村人見人愛的大波霸。

  我們一行人剛進大院兒,就看見大桌大桌的飯菜早已準備好了。

  在我們村裡就是如此,平日裡大家天南地北地奔波。能把全村人像今天這樣聚在一起,除了紅事兒就是白事兒。

  房間裡院子裡人頭攢動,鄉親們圍着五十桌宴席各就各位,他們把今天的很多事情抛之腦後,喝着小酒唠着閑嗑兒看上去好不熱鬧。

  這番景象讓我入神———終于一切都要結束了。明天早晨,我就要去早餐店正式上班,鄉親們也會各忙各的,下一次聚齊不知要到猴年馬月,申屠先生收了錢,就要回他的殡葬店繼續接生意了。

  我們這一桌設在堂屋正中,就坐的分别是我家、三叔一家、申屠先生與他的司機。妹妹小朵兒拿着一雙筷子敲來敲去,早就等得迫不及待。三嬸兒、波霸于嬸兒協助老媽張羅着上菜所以沒有入席。

  我的老爸有些激動,他腫着眼眶從輪椅上站起身來,手裡擎着滿盈的酒杯,止不住有點抽動的嘴角,“今天,我王瑞年要感謝的人有很多很多。我家的事,真得給各位添了不少……”

  隻聽利落的“啪”的一聲,一盤地三鮮被摔得粉碎,站在它旁邊的老媽仍然把兩手保持成平端的姿勢,“他爸……你能站起來了?”

  大家貌似也剛剛發現這一點,連着整個院子裡都瞬間沸騰起來。

  我趕忙起身攙住老爸的胳膊,生怕他失去平衡而不小心摔倒。沒想到妹妹“哇”的一下兒,撲到老爸腰間就哭了起來。

  老爸也是又驚又喜,卻也說不出個頭緒。他嘗試着把兩條腿輪番踢踏一遍,然後擡頭向我們就是嘿嘿一笑。

  老爸腫脹着眼眶笑起來的樣子,就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我忽然想起申屠先生上午在車上跟我說過的話,他說老爸的“一難”最近就會消解,當時我的确産生了一絲希望,但沒想到會應驗得這麼快。

  申屠好像預料到我會看他,所以在我把目光投到他臉上時,他沒有看我,隻是微笑着喝了一口茶。

  可我又想到,申屠好像還跟我說過我沒有媽媽,這句話的真實性又該如何判斷呢?

  我不禁回頭看一眼老媽,她現在滿心的喜悅不加掩飾,這些年來在她臉上刻下的紋絡提醒我不要再想太多。

  鄉親們也跟着高興,紛紛進屋舉杯祝賀。下午的時間過得飛快,卻在傍晚時分再一次下起了雨。

  人群散了,我趁着空閑急忙來到申屠旁邊,趕上他正在準備着啟程離開。

  我有太多的話想問他,光氣的事兒,二嬸兒的事兒,葬禮的事兒,封印的事兒,卻突然不知從何說起。

  他輕易看穿了我的心思,然後皺一皺眉頭,仿佛在整理思緒,然後向我說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但是我必須承認,這件事裡有很多連我也理不清的東西。”然後他停了片刻,“但是我必須要告訴你,那個祖墳園子很不一般,雖然葬禮結束了,但是她老人家的醫遺囑還沒結束,切記,接下來三年内,絕對不能有人去破那些墳頭。”

  他的表情很嚴肅,我也意識到這些語句的重量,但同時我心中還抱有着更多疑問,“申屠先生,您說我奶奶的墳裡,還有别的東西,您能不能告訴我,究竟是什麼?”

  面對我的提問,申屠先生欸歎一聲,“我一直認為,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為好。但據我今天觀察,那座墳頭的諸多光氣中,摻着數道厚膩的青黑色,究竟什麼東西能産生那種級别的怨氣,大王村祖墳下面究竟壓着什麼,我也不得而知。”說到這裡,申屠先生的臉頰掠過一絲糾結,“但我可以确定一點,她老人家借助這次葬禮所要封印的,其實别有他物。”

  他這個訊息的确讓我頗為壓抑,如果我選擇去相信,那就不得不推翻自己二十四年來建立的世界觀。

  他的語氣也不再那麼平和了,好像要把接下來的每個字都仔細捉摸一番才能說出口,“葬禮所封印的,是一種相當棘手的東西,用我們行話來說,要稱之為蠱蟲,我對它們其實也隻有一知半解而已,可它們本來屬于苗疆一帶,出現在這邊實屬異象。”然後他有些同情地看着我,“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你家的事兒,其實才剛剛開始。”

  說罷,申屠先生轉身與其他人一一告别,然後就招呼他的司機一起朝院門走去。

  傍晚的雨,淅淅微微。我們所有人一起,把申屠先生送上車,從堂屋到院門也就三十幾步,卻讓我走得異常艱難。

  因為我不知道,如果真有什麼事情再次發生,我該去如何面對如何應付。

  “我出趟遠門辦點兒事兒,保證結束之後就馬上回來。”臨上車前,申屠先生用極輕微的聲音這樣對我說道。

  我鼻子一酸,差點兒就沒忍住。認識申屠先生還不到一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我對他的看法會産生如此劇烈的轉變。

  妹妹小朵兒抱着一隻由奶奶親手縫制的布老虎,出溜一下就竄到申屠跟前。她沒有擡頭,雙眼平視着一襲流水般的長袍,“叔叔再見,有空來玩兒。”

  妹妹這一套下來,換成誰能止住鼻皿啊。申屠先生哈哈哈地笑個不停,用右手中指輕觸了妹妹的額頭,羞得妹妹趕忙回身躲到老爸身後。

  “各位勿須遠送,敝人申屠,就此告辭。”說完,他不緊不慢地關上車門。

  ……

  後來,我們送别了村長兩口子與三叔一家。

  “明子哥,”我剛要回屋,卻被身後一個怯生生的音色給叫住了。

  我回頭,這個人是我的二弟,王雙清。

  他留下來找我,沒有跟三叔一家同行。

  “明子哥,你……你今天是不是感覺我有點兒怪?”這句話讓他問得支支吾吾。

  我的确感覺他整個人今天都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清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但他是我堂弟,也為我的家事忙活了一天,我不想讓他承受太大壓力。

  所以我剛要安慰些什麼,卻被他搶了先,“明子哥,我跟你說個事兒,别人都不知道。”然後,他好像在努力組織語言的樣子,“今天下午,我耳朵裡總能聽見沙沙沙沙的聲兒,而且,我中午在祖墳那邊好像也聽到過,一模一樣的。”

  我不知道當時自己驚愕的表情有沒有吓壞他,但我還是努力穩定一下心智,“雙清,咱倆肯定都太累了,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覺,哥保證你明天就沒事了。”

  他聽了我的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便朝着還沒走遠的三叔一家追過去。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打開一看,竟然是二叔。好吧,忙活了一天,最後把二叔家的事兒忘了個一幹二淨。

  “喂,二叔。”

  二叔的聲音很急躁,他沒有詢問關于葬禮的任何事,“喂明子,那個陰陽先生還在嗎?”

  “剛走啊,您找他有什麼事兒?”

  “你二嬸兒她就在剛才……症狀和那個先生說得一模一樣。”他的話沒說清楚,但是省略的那層意思我不難猜到。

  忽然,二叔的電話被一個歇斯底裡的聲音奪去,那是我的堂姐,“王明,你給我聽好了,陰陽先生是你們請的,你們就是合起夥來害我媽,這事兒你要是不給我個交代,我王雯跟你們家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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