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率宮中,那金剛琢還靜靜地躺在地闆上。
猴子盤起手道:“究竟行不行,給一句話。你不是說你沒法聯系到太上老君嗎?”
“師傅剛剛跟我說,他很快就回來了。”
“剛剛?”
雀兒默默點了點頭。
猴子不由得一陣哼笑:“看來,他知道我來了啊。”
雀兒低着頭,也不答話,隻是細細地泡着茶。那眼睛時不時朝院中瞥去。
清心盤着手在院中若無其事地踱着步,那一旁的樹木上片片枯葉飄落。
……
密室中,太上老君氣喘籲籲地站了起來,将口中咬着的,手裡握着的四支筆都丢到一旁的筆筒裡。
低頭看着已經繪成的繁雜法陣,他呵呵地笑了起來。
一步步退出法陣之外,隻見他雙手一掐,道道銀色靈力彙于一處,原本幽暗的密室之中頓時被照得通亮。
緊接着,他隔空對着那法陣的陣心一指,以那法陣為中心,地面頓時掠過一道漣漪,陣心緩緩出現了一股小小的銀色噴泉。
銀色的泉水順着法陣的紋路流淌,很快遍布了整個法陣,道道銀色光華閃爍着。
見此情形,太上老君緩緩閉上雙目,口中念念有詞。
咒文之下,那原本固定不動的法陣紋路迅速運轉了起來,正中緩緩拱起一個拳頭大小的銀色圓球懸浮在半空中。
不多時,那四周的紋路之中也浮現了一個個大小不一的銀色圓球。大的如拇指一般,小的猶如黃豆。所有的這些銀球在法陣的上空飛速運轉了起來,形成一道道銀色的紋路。
道道閃電交錯。
隻一會,老君停下了口中的咒文,雙目猛地睜開。
頓時,那空中運轉的銀色球體紛紛炸開,化作銀色液體灑落在地,形成了不規則的圖案。
這些個圖案若是放到尋常人眼中,也就是如同一勺子潑出去的水一般,沒有什麼規則可言。可在老君眼中卻不是。
一刻也沒有停頓的,老君迅速步入陣心,低頭細細查看着。
與此同時,那些個銀色的液體正在迅速地滲入地面,到最後,一滴也不剩,就好像這裡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微微仰起頭,老君捋着長須無奈搖頭。
“果真是今時不同往日啊,不過……也好,知道這麼多,也就夠了。”
……
閣樓的廳堂中,雀兒微微仰起頭,輕聲道:“師傅回來了。”
“回來了?”
猴子和那門外的清心皆是一怔。
話音未落,老君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門外。
見了老君,李靖連忙躬身拱手道:“李靖參見老君!”
“免禮吧。”
一旁紫袍以及其他兩位道徒也連忙走上前去躬身拱手。
“師傅,大聖爺已經久候多時了。”
“知道了。”老君擺了擺手,與紫袍擦肩而過,提起褲腿跨過了門檻。
再仰頭,老君便已經看到了叉着腰,站在廳堂之中的猴子。
一别六百五十多年,再見面,猴子、老君,皆是一頓。那不同之處是,猴子面無表情,老君,卻是笑眯眯地。
短暫的沉默之後,老君輕聲歎道:“出來多久了?”
說着,老君便緩緩地走入廳堂之中。
原本居于正位上泡着茶的雀兒簡單地行了個禮,将自己的位置讓了出來。
“剛出來不久……我出來,連玉帝都知道了,沒人告訴你嗎?”
“當然有人告訴老夫了。老夫再不濟,也是三清之一嘛。”卷起褲腿,老君晃晃悠悠地坐到了雀兒原本的位置上。
那門外,清心微微蹙起眉頭,細細觀察着兩人的舉動。
指着一旁的蒲團,老君輕聲道:“坐吧。說起來,這該是你第一次到我的兜率宮來做客吧?”
猴子悠悠歎了口氣,躬身坐了下去:“是第一次來嗎?”
“不是第一次來,不過,應該是第一次來做客。先前那一次,應該不能算做客。”用手中拂塵指了指四周,老君輕聲道:“怎麼樣?不破不立,這可是你那師傅說的。老夫的兜率宮整個都被你給毀了,這重新建起的,你感覺如何啊?”
猴子禮貌性的掃了兩眼,道:“還不錯。”
低頭倒騰着茶具,老君微微點了點頭,道:“不錯就好,老夫也是比較欣賞這如今的布局。原本的兜率宮,顯得太冷清了,還是如今的好。”
說着,他微微側過身子,親手給猴子将茶杯裡的茶滿上了,笑眯眯地問道:“不怨老夫了?”
“怨。”猴子面無表情地答道。
“嘿。”将手中的茶壺放下,老君輕聲歎道:“還怨啊……那可真是不容易了,若是以前的你,怎麼可能心中怨恨老夫,還能跟老夫一起坐在這兒喝茶呢?”
“但更怨我自己。”猴子補充道。
老君微微點了點頭。
“說正事兒吧。”猴子伸手将地闆上的金剛琢緩緩推了過去:“這次過來,是想請你修整一下這個金剛琢。”
老君斜斜地瞥了那金剛琢兩眼,緩緩地搖頭,道:“沒了天道石,修整不了。”
“是修整不了,還是不願意修整?”
“既修整不了,也不願意修整。”老君歪着腦袋,悠悠道:“以前老夫要守護天道,許多事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這三界走向與我何幹?不過,老夫倒是可以給你一些關于你要找的那個人的,有用的信息。”
“哦?”猴子當即擡頭瞧了老君一眼。
捋着長須,老君輕歎道:“不過啊,這求人辦事,可就今非昔比了。要老夫忙前忙後地,總得有點好處不是?”
說着,那眼睛悠悠地瞥向猴子。
“你想要什麼好處?”猴子狐疑地問道。
老君抿着唇輕聲道:“把金剛琢還給老夫就行了,也算是物歸原主,你也沒虧。如何?”
猴子的眉頭微微挑了挑。
……
此時,凡間,天蓬已經趁着夜色悄悄潛出了居住的宅院,隐藏了氣息,幻化成小兵模樣,很快找到了驸馬府。
僅能容得下一輛稍大一點的馬車的巷子裡,一隊隊的兵将舉着火把來回巡視着。
其中一個士兵注意到了孤零零的天蓬,剛準備走過來盤查,隻見天蓬朝他望了一眼,那眼中一道白光閃過。
頓時,這個士兵就被定住了。
借着這短暫的一霎,天蓬低下頭與他擦肩而過,迅速繞到了驸馬府的另一面。
很快,天蓬便發現驸馬府的四周,幾乎每一個角落都有無數的士兵在盯着。
除了小巷裡,街道上巡邏的大隊人馬,那些個陰暗的角落裡更是埋伏了無數的暗哨。
這樣的陣仗,那妖怪為什麼還不走呢?
天蓬實在想不明白。
略略思索了一番,他緩緩走到一個光線相對較暗的角落裡,趁着那些崗哨中的士兵一個不注意,直接施法穿牆而過。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之時,已經身在驸馬府的院子裡。
别緻的涼亭,雕花的石椅,錯落有緻的假山,修整有序的花草。
奇異的是,圍牆之外是一片火光通明,圍牆之内,卻是一片陰暗。
放眼望去,整個驸馬府中,隻有一座閣樓有燈光。看樣子,這府裡的下人多半都已經被遣散了。
天蓬蹑手蹑腳地往前走了幾步,又忽然停了下來。那目光緩緩地朝一旁假山的角落掃了過去。
一面觀察着那有燈的閣樓,他一面調轉身形走向那假山。
伸手一撥,在那花草之後,假山的石壁上嵌着一個小巧的珠子,珠上,有一個簡單的法陣。
見到這個法陣,天蓬不由得微微一怔,那雙目緩緩眯成了一條縫。
隻見他輕輕一指,那刻有法陣的珠子便無聲無息地碎成了幾瓣。
深深吸了口氣,他又是蹑手蹑腳地往前走,不多時,他又在一個花盆底下發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珠子。
瞧着那珠子,他的眉頭不由得蹙得更深了。
“你是誰?”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
天蓬猛地回過頭,隻一瞬間,他已經握着九齒釘耙擺出了迎戰的姿态。
就他身後相距不過五丈的地方,一個黑影盤着手靜靜地站着。
“你又是誰?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出自天庭工匠之手的定界珠?”
“你居然認得定界珠,你又是誰?”那黑影邁開腳步,緩緩地朝天蓬走來,那手中握着一柄九環大刀。
直到月光照亮,天蓬才看清了對方的面容。這張臉,天蓬在寶象國王手中的畫卷裡,看過。
“你就是那個驸馬?”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呢?”揚起九環大刀指向天蓬,驸馬冷冷地說道:“為什麼,你會認得天庭旳定界珠。不隻是認得,還輕而易舉地就破解了。這種事,可不是尋常行者道的修者能幹得出來的。”
天蓬淡淡笑了笑,卻沒有回話。
頓時,兩個人都沉默了。
微風徐徐吹過,樹影搖曳。
那圍牆之外,一隊士兵踏着整齊的步伐從遠方緩緩而來,又緩緩地消失在另一個方向。
兩人默默地對視着。就在這沉默之中,彼此都已經開始調動靈力,同時關注着對方的一舉一動,悄無聲息地以各種秘法探知對方的虛實。
好一會,驸馬露出了布滿邪氣的微笑:“豬妖,卻沒有妖氣,完全是道家法門,竟然已經是太乙金仙境了。你是呂六拐一支的,還是九頭蟲一支的?”
天蓬微微仰着頭,面無表情地答道:“狼妖,帶有妖氣,但很淡。應該是半道轉修道家法門了吧?你也不差啊,也是太乙金仙境。”
“是陛下請你來的吧?我勸你還是别管我的事了,管了,他也給不了你什麼,反而有可能一個不小心丢了性命。”說着,驸馬已經擺開了進攻的架勢。
天蓬淡淡道:“有些事,未必要有好處才管的。奎木狼,奎星君。”
這一說,奎木狼頓時瞪大了眼睛,有些錯愕地望着天蓬。
“其實,你已經輸了。”天蓬悠悠道:“隻要我從這裡出去,随便找座廟,朝着裡面的木頭雕塑将你在這裡的消息說出去,你猜天庭多久能派大軍趕到?神仙思凡,這可是大罪啊。”
“你究竟是什麼人?”奎木狼早已顧不得那麼多,指着天蓬暴喝道:“為什麼你知道我的身份!”
“猜的。”天蓬輕聲道。
奎木狼的眼角頓時微微抽了抽,咬着牙陰沉地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别想離開了!”
電光火石之間,奎木狼已經揮舞着九環大刀,夾帶着氣勁朝着天蓬砍了過去。
隻聽“锵”的一聲巨響,天蓬穩穩地架住了九環大刀。
腳下的地面猛地龜裂了開來。
頓時,那圍牆之外掀起了一陣人躁馬鳴,大批的軍隊都已經被這聲音吸引了過來。
奎木狼一咬牙,淩空一個翻滾,那九環大刀如同密布的疾風一般朝着天蓬砍了過去。
隻見天蓬左擋右閃,将所有的攻擊都化解了開去。
與此同時,受到激鬥的波及,那四周早已經是一片狼藉,草木橫飛。
“裡面發生什麼事了?”
“是不是妖怪作亂了?”
“住口!裡面哪裡有妖怪!我看是陛下派了刺客了!”
聽到這劇烈的聲響,圍牆之外的部隊都已經喧嘩了起來。
“不行!我們要立即沖進去!”有人呼喊道。
這一聲呼喊,當即得到了無數士兵的應和。
可還沒等他們組織起來,隻聽一聲巨響,那高聳的圍牆轟然倒塌了。
幾乎每一個士兵都掩着鼻子躲避那滾滾而來的煙塵。
許久,待那煙塵散去,他們看到奎木狼緩緩地從碎石堆中站了起來,一步步後退。那身上的衣物都已經破損不堪了。
在場的所有士兵,武将,一下都屏住了呼吸,靜靜地注視着這位他們一直以來當成神明一樣膜拜的驸馬爺。而由始至終,奎木狼連看都沒有看那些士兵一眼,一雙眼睛隻是死死地盯着驸馬府内。
不多時,士兵們看到天蓬提着九齒釘耙從裡面緩緩地走了出來。
“今天就算了吧。你老婆兒子都在這兒,你也不想使出全力和我打,不是嗎?”天蓬輕聲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