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簡:繁體
首頁 女頻 埃爾德蘭的天空

第二十一章 人間失格

埃爾德蘭的天空 此間的白楊 3571 2024-01-31 01:03

  未知的巷子,中年男人從懷中取出一枚戒指戴上。

  這是他的虛戒,從僞裝開始,夏蘭便一直放在懷中,直到僞裝結束。

  合格的僞裝注重每一個細節,與老夏克的交易角色裡他是落魄的傭兵,沒有哪個落魄的傭兵能夠擁有虛戒,即便虛戒不使用時也與平常戒指無異,但是,傭兵不需要戒指,哪怕裝飾的戒指。

  虛戒裡裝有老夏克交易來的資料箱子,在葛特丹區僻靜無人處他便用虛戒收了起來,抱着箱子麻煩,他嫌麻煩。

  換裝回到旅館,夏蘭沒有開啟房間的照明魔法燈,因為今夜的月色很美。

  他将房間的窗簾徹底拉開,任憑月光鋪滿屋子。

  坐在窗台,夏蘭擡頭望向天空,清輝紫月,迷蒙迷醉。

  深邃冰冷的眼睛似被月光刺痛,眼皮微合垂下腦袋,他在看着自己的手,殺人無數的雙手。

  他殺了很多人。

  有理由,沒理由,像個劊子手。

  他今夜又殺了一個無辜的人,他不想殺他,而他殺了,因為他習慣扼殺一切能對他未來不利的因子。

  比如今晚那位年輕的治安員,如果他沒有下手,那麼他僞裝的身份很可能會被王都通緝,連鎖反應下對他未來任務的計劃也會造成影響,甚至惡果。

  從不要忽略輕視一件小事,因為在将來的某天它可能會醞釀成對自己緻命的反噬。

  這麼些年,他經曆過,承受過。

  他的身體仿佛不自覺就幫他做出了反應,那個不殺的念頭太過脆弱,控制不了他身體的習慣,扼殺危險的習慣。

  每當他的劍鋒奪去别人的性命,鮮皿沿着劍鋒滴下,死者千百複雜神情,他很麻木。

  他的心冷,皿冷。

  他曾經痛苦,如千萬蟻蟲啃噬着他的身體,心靈。

  他的另一面對他質問拷打,動搖信念。

  當他手上的鮮皿越來越多,這份痛苦也越來越淡,仿佛丢失了人的資格。

  麻木,無情。

  有人活着并不是為了享受快樂,而是為了忍受痛苦,他有活着的責任,他的腳步不能停下。

  誰能明白那份麻木無情下的痛徹心扉。

  朝陽初升,一夜過去。

  葛特丹區與桐花區的那條小巷,這是德洛夫第二次出現在這裡,但是這一次,隻有他一個人。

  德洛夫已經快四十歲了,他已經習慣現在的生活,在王都警衛廳混了将近二十年才坐到現在的桐花區治安長官位置,因為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一腔熱皿,沖動火爆的年輕小夥。

  他有個美滿的家庭,賢良淑德的妻子,孝順父母的兒女,他不是曾經的他,當他開始變得穩重成熟,八面玲珑,曾經坎坷艱難的升職也變得平坦風順。

  他珍惜現在的生活,在他的未來,或許過多些年将會升職到王都警衛廳總部當個高級閑散官僚,直到他退休的時候能積攢下一筆豐厚家業。

  所以他盡量讓工作維穩,安定,他不希望出現什麼意外打擾他未來的生活版圖。

  上個月,他的助手得罪了某位人物被剝奪了職位,總部派遣了一個年輕人給他,一個沒有後台卻值得看中的年輕人。

  德洛夫很喜歡他,因為年輕人像他年輕時候的模樣,一樣充滿着熱情的正義責任感,處理每一件犯罪案件都會倔強的尋根問底,孜孜不倦。

  這幅模樣讓他不喜歡,所以他明白了為什麼當年的自己不受上司喜歡,多年升職受阻,每當自己打算敷衍應付的時候便會遭到年輕人沒有規矩的頂撞,這樣的手下哪個上司喜歡?

  數天前巷子的殺人案件,德洛夫知道其中的險峻,他曾經可是在王都警衛廳裡闖下過赫赫名聲的人物,當然了解事件背後的兇手根本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存在,所以他打算将這個燙手山芋丢給葛特丹區,但沒想到自己手下的年輕人又犯倔了,如果不是自己強勢壓下去,這個年輕人指不定又鬧出什麼煩心事給他。

  讓德洛夫疑惑的是,事情過後,年輕人仿佛沒有受到什麼委屈不甘,每天的工作也相當正常,就是唯一讓人不解的是他面上留有的困倦,似乎是睡眠不足的造成,所以德洛夫也沒有繼續放在心上。

  結果,他的年輕助手今日遲遲未至,而一起殺人案件報告出現在他眼前時,他顫抖了。

  厄運總會伴随着不詳的預感。

  德洛夫看着巷子内死不瞑目的年輕助手,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笑了出聲,勉強、幹澀。

  他的雙手依舊保持着死前捂住脖頸的姿勢,德洛夫看了眼那道傷痕,幹淨利落,與前些天這裡的黑衣死者如出一轍。

  他知道了,年輕助手肯定瞞着自己偷偷調查,最後居然膽大妄為的出現在兇手面前,如果不是他說了什麼,那麼他不會死。

  所以他一定說了什麼,因為德洛夫了解自己的助手,就像了解自己的從前。

  但他比助手幸運,他曾經得罪過許多人沒有死,而助手卻死了。

  或許該怎麼向總部上司解釋助手的死?年輕人可不是一般人,上面肯定會問起一系列的原因,他心裡未來的平穩算盤似乎被打破了。

  從王都警衛廳總部出來,德洛夫的雙手不斷輕微顫抖着,直至回到桐花區自己的安靜無人辦公室,輕微顫抖的手終于變得無比劇烈起來。

  德洛夫跪在地上,雙手握拳不斷捶打着堅硬的地面,整張臉變得悲痛涕流,因為他的良心内疚不斷折磨拷打着他。

  向總部的解釋報告裡,他把所有責任都推卸給了葛特丹區,而助手的死亡也是個人私下的魯莽行為。

  他對不起年輕的助手,是他害死了他,甚至他還扭曲利用了他的死,因為他要保全自己未來的前途。

  如果當初他沒有推卸那份案件放開調查,他的助手就不會這樣死去,如果他早一些發現助手的異狀,就能阻止他的偷偷妄為,但是他都什麼都沒做。

  德洛夫知道自己變了,變得自己也不認識自己了,現在的他就像從前他最鄙夷的上司官僚,無所成就,混吃等死。

  因為他考慮得更多了。

  當事業家庭的籌碼與助手的死放在天平之上,他傾向了前者。

  辦公室的響動引起了周遭同事下屬的注意,幾聲詢問中德洛夫示意無事驅散了他們,德洛夫躺在地面,雙目無神看着天花闆,嘴裡嘀咕着沒人聽見的話語。

  王都橡木大道的一間酒館。

  酒館關着門,因為白天并不屬于它的營業時間,但酒館裡有人,有人喝酒。

  “這幾天你一直在這裡喝酒,怎麼不去找你新勾引上的男人了?”

  昏暗的吧台内,中年男人在裡面正用着白布不斷擦拭手裡的銀色酒瓶問道。

  妮妮蘿依靠着吧台,身子傾斜搖晃,舉起手中酒瓶對着猛灌一口後搖了搖頭,面紅醺醉道:“不需要了,我們會在合适的時間再見面。”

  “為什麼?”中年男人問。

  “沒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妮妮蘿聳了下肩随意道。

  “你需要的就是喝酒?”中年男人停下手中的動作,從身後酒櫃拿出瓶酒放在吧台上問道。

  “嗯――”妮妮蘿轉過身子,将手中空酒瓶換成另一隻酒,微微笑道:“我現在隻會喝酒。”

  “你的那幫手下呢?”中年男人搖搖頭,繼續自己的手上動作問道。

  “被我打發出去野了,,我告訴他們之後會有大動作,所以先給他們放縱一段時間。”妮妮蘿打開酒塞,又開始灌酒道。

  中年男人道:“看來你心情很好。”

  “因為我總會讓自己心情好。”妮妮蘿呵呵笑道:“有件事情我疑惑很久了,為什麼你總是喜歡擦拭手裡的銀色酒瓶。”

  中年男人停頓下手中的動作,目光有些溫柔地看向手中銀色酒瓶道:“因為它是我妻子送給我的唯一禮物。”

  “你妻子呢?”妮妮蘿好奇道。

  “死了。”

  “怎麼死的?”

  “被我殺死的。”

  說完,中年男人繼續自己擦拭酒瓶的動作,妮妮蘿也再也沒詢問。

  “說起來,我們認識幾年了?”妮妮蘿忽然問。

  “不多不少,三年。”

  “三年啊――”妮妮蘿仰着身子,張開手臂,似有懷念道。“我記得那年自己剛好來到這個國家。”

  “那年我剛準備離開這個國家。”中年男人道。

  “結果我們碰面了。”妮妮蘿笑道。

  “所以我沒有離開。”中年男人的語氣也頗有意味道:“但現在你卻準備比我離開。”

  “總歸都會離開,隻是時間不同而已。”妮妮蘿無所謂道。

  每個人都有他們的過去,也有人活在他們的過去,因為那是他們活着的意義。

  妮妮蘿繼續喝着自己的酒,中年男人繼續擦拭着自己的酒瓶,他們都有着自己的過去,他們都隐瞞着自己的過去,曾經的某件事讓她與他相識,她和他一起來到這個國家的中心,因為他們都有各自需要完成的事情。

  這是他和她活着的意義。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