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玄，池炎不愛聽雲虛的大道理，心裡惦記着文竹居竹林裡的鳥蛋，回去捕鳥掏蛋去了，隻文清一人來找雲虛。因此，偌大的子規殿，隻有雲虛和文清二人。文清心裡正猶豫，是否要向雲虛坦白身世，就聽見他說：“那就是了。我曾告訴過你，築基期代表真正進入修道一途，而金丹期才是修道之人的分水嶺。相信你現在也能感覺到，結丹過後，你的要害不再是心髒而是丹田，你的力量，已經不再是築基期時那樣脆弱不堪，僅憑普通人力，或是什麼簡易武器就能打敗的了。”

　　文清認真聽着，見他話裡沒有糾結于家鄉一事，心裡松了口氣。雲虛繼續道：“知道了這樣的一個前提，‘唇亡齒寒’這一句也就不難理解。你家鄉是在南域，那處因為普遍修為不高，近千年來城主也隻到築基修為，土地與物資的掠奪多半依靠人的多寡。因此，城池的建立不是為了意義的象征，而是用來防守。但是在我們東域，對抗之中，其實守住那一座城已經沒什麼太大意義，換來的時間緩沖根本彌補不了修士的傷亡。我們要做的，應該是大規模的反攻，以及摸清敵人底細。”

　　雲虛說到這裡面色有些沉重：“事實上，我們早就開始組織反攻了，但是這一年的戰鬥，都是魔域單方面對我們的輸出，我們卻至今也沒能找到敵人的老巢。”他面上浮現一絲愧色，襯得一張溫和卻布滿疲憊的俊臉愈發蒼白。

　　文清下定決心，突然開口道：“我對此或許有些線索。”

　　雲虛眼睛一亮：“清兒是遇到了什麼機緣？”

　　與此同時，文清在腦海中發問：“系統，我能将魔域之事說出口嗎？”

　　系統回道：[當然，您在本系統中獲得的一切知識，都屬于您的個人财富，任君使用。隻是，容許本系統做一個善意的提醒，不要向修仙界的人洩露本系統所在。您也知道，本系統不是凡物，若是被他人知曉，恐怕會引來瘋狂的搶奪。]

　　文清得到确認，便不再遲疑，隐去系統的存在，将能說出口的都說了出來：“由浮栗之地出來之後，機緣巧合之下，我掉入魔域，得知魔域正常的入口其實是飄移不定的，并且隻有魔修才能出入。我想，給我一些時間，我應該還能找到入口。我在魔域中尋到一種幻魔草，服下後可短暫将體内靈氣轉化為魔氣，此物可以幫助我們進去。我們不能再被動等待，最好的防守永遠是進攻。”

　　雲虛接過他同時遞過來的一株幻魔草，在手中端詳了片刻，道：“魔域的老巢是修仙界最大的謎團，竟被你解開，真是蒼生有幸，才讓我尋到你這樣的徒兒。”

　　此事兩人商議結束，文清又問：“師傅所言‘大力妖怪’卻不知是何物？”

　　雲虛微微皺眉，面色難得沉重：“這種怪物，以往修仙界中從未有過記載，力大無窮，傷口愈合速度極快，并且好戰，簡直是進攻利器。之所以被稱為妖怪，是因為他們沒有頭顱。”

　　“沒有頭顱！”文清險些失态，雲虛的描述，讓他想到了曾經遇到過的那個種族。

　　雲虛手中憑空出現一面小銅鏡，往空中一抛，銅鏡很快放大，鏡中出現了戰場厮殺的場景。雲虛道：“聽來很不可思議，但世間竟真有無頭怪物。你看，這是西邊傳回來的戰鬥景象。”他将手一揮，戰鬥的場面被放大，畫面定格在最前線。

　　畫面中，與修仙界衆修士搏鬥的，果然是天顱人！他們赤着胳膊，興奮而猙獰地哇哇大叫，人修在他們身上劈出無數小口，他們卻絲毫不退卻，掄起胳膊一拳就能砸飛一個，簡直像是銅牆鐵壁，勢不可擋地向清元城推進。

　　文清盯着那畫面，輕聲道：“天顱人。”

　　雲虛道：“清兒可有線索？”

　　“實不相瞞，在魔域我與人發生了一點争執，最後被一個十分強大的存在塞入時空罅隙，正是這種無頭怪的生存之地。隻是不知，他們是怎麼沖破時空罅隙，來到此處的。”他詳細地介紹了天顱人的習性特點，最後突然想到什麼，忙問，“師傅可曾近距離觀察過那些天顱人？他們的修為如何？”

　　“嗯，我幾日前曾去看過，最高修為不過到練氣後期，可就是這樣，我們派出的築基期弟子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這些天……天顱人，實在是太過可怕。”

　　“練氣後期……”文清面上難得有無奈之色，“在時空罅隙之中，天顱人的修為被壓制在練氣中期，看來，他們離開罅隙後，修為亦不再受到壓制，長此以往，隻怕會更難對付。”天顱人僅憑肉身都能與修士一戰，若是再進階，隻怕是股無法控制的勢力。

　　雲虛聽他一解釋，也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看來，須得在他們強大起來之前徹底扼殺這股勢力。我想，就在三日之後組織反擊。到時我們也兵分三路，清兒做西面的将領可好？”

　　“我并無領軍的經驗，宗内長老不是比我更适合？退一步說，錦元與錦善兩位師兄亦能擔此重任。”

　　雲虛微微歎了一口氣：“其實是因為，我們要留一半人在宗内看守。說來可笑，有人的地方就有争鬥，以往我宗與另外兩宗就長期存在明争暗鬥，在這樣一個需要攜手抵禦外敵的時候，仍舊不能抛卻自身利益。元丹與靈月宗隻願出一半人馬，我宗為與之抗衡，也隻能派出一半人。人性的劣根性啊……”

　　文清點頭：“明白了。”

　　“我們今天的談話，”雲虛最後道，“最好不要叫外人知曉，師傅信你，有些事情不多問，但若是旁人推測起來，你話中可有不少漏洞。”

　　文清心知雲虛肯定是知道一些東西，清玄宗原本蔔卦能力就是修仙界一絕，他占蔔出一些異象也是說得通的。因此，文清點頭：“師傅放心，雖然有些地方我略有隐瞞，但事關修仙界的安危，我說的絕無假話。”

　　他與雲虛一道往外，走出子規殿。雲虛正欲騰空而起，就見一隻強壯健碩的靈獸一步一步走了過來。靈獸通體雪白，四肢有力地在地面上一按，身體輕盈騰起，躍至文清面前，在文清面前蹲下，擺擺尾巴。

　　文清知道這是讓自己騎上去的意思，也就順從他的意思坐了上去，伸手在他耳朵上揉了揉：“不是在文竹居捕鳥麼？怎麼過來了？”

　　池炎愉悅地嗷嗚一聲，同時傳音給文清：“我來接你。”

　　待文清坐穩，池炎禮貌地對雲虛一點頭，就要離開，突然聽得雲虛淡淡的一聲：“清兒，這就是你那隻池炎靈獸？”

　　“是。”池炎頓住，和文清一道回頭，朝雲虛看去。雲虛上一次見到池炎，正是池炎受傷那時，池炎身上被皿染紅，狼狽至極，确實看不出原貌。根究起來，這竟是雲虛第一次見到成年的池炎。

　　雲虛上下仔細打量池炎，文清也就留在原地，手有一搭沒一搭地給池炎順毛。半天後才聽得雲虛緩緩道：“這隻靈獸的樣子，讓我想起一個傳說。修仙界起源神話中有記載，混沌開初之時，天地間蘊化出的第一個生命，便是通體雪白的赤焰神獸。彼時赤焰神獸站在混沌中心，仰天怒吼，嘴裡噴出神火。神火騰起九丈九，高入雲天，驅散混沌露出藍天；神火綿延數萬裡，占領整個大陸的每一塊土壤。大火燃燒九天九夜，燒盡世間一切污垢，直至大陸承受不住神火炙烤，分崩為四大區域。”

　　“而神火并未停下，若是繼續燃燒，很快世界便會坍塌，赤焰獸以耗盡神力為代價，封住體内神火，封印外顯，使眉心長出火焰印記。在天地間留下一枚神蛋，以延續皿脈之後，就此沉睡。爾後，世界開始形成。”

　　文清聽得出神，一時沒有發聲，雲虛端詳着池炎的樣貌，道：“我觀這隻靈獸，與那傳說中的開天辟地的第一隻神獸赤焰竟十分相似，額前都有火焰印記。”他頓了頓，思量道，“池炎，赤焰，名字也驚人的相似……”

　　文清早聽得愣住，連雲虛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等回過神來，就見他們已經回了文竹居，池炎正焦急地看着他。他清了清嗓子，木然道：“赤焰神獸竟有這樣大的來頭。”

　　池炎點點頭：“傳承記憶中确實有這樣一段。”

　　文清突然激動起來：“池炎，剛剛一個念頭一閃而過，我卻怎麼也抓不住。”

　　“别着急，想不起來就别想了。”

　　文清緩了緩思緒，剛才想到赤焰獸的來源，突然一個念頭蹿入腦海，正要理清思路時，那個念頭又消失了。他覺得繼續說一些赤焰的身世，說不定……

　　對了，身世！

　　他猛地站了起來：“池炎，身世，我想到你的身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