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我帶進來的人,難免心軟。你們日後見了,也要多加小心。宮懷羽此人,絕對不好對付。”施雲岫避重就輕地說。
樓燕岚坐在桌子邊,她的手裡拿着筆,正在記錄幾人說話的細節。作為一個專司情報運營的人,她的确很出色。
“她知道我們太多的事了。别的不說,單單是我們幾人的身份,就是個大麻煩。”
“她會公開嗎?”厲蕖枝在幫樓燕岚研磨,聞言接口道:“若是要公開,豈不是早就公開了?”
這句話似乎提醒了衆人,大家面面相觑,最後目光望向了床上的施雲岫。
“她暫時還不會這麼做的。你們背後的家族勢力強大,一旦公開,武林将面臨浩劫。宮懷羽還沒有失去理智,她知道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施雲岫說到這裡突然頓了一下,擡眼看着衆人。“當初我選你們進入鸩羽核心,也是有着這樣的考慮。”
幾人默默點頭。的确,她們的身份才是她們最大的護身符。
“可是雲岫你……”阮煙羅似乎想到了什麼。
“她暫時也不會公開我的身份。”至于原因,施雲岫卻沒有解釋。
樓燕岚的目光瞟向了門邊站着的謝别夢。她們幾人都有世家撐腰,謝别夢呢?對于這個人的身世,至今都是一個謎。看樣子,施雲岫是知道的。但是她從來沒有說起過。
謝别夢,始終是不同于她們幾人的存在。
有了阮煙羅的醫治,施雲岫的内傷好得很快。
養傷期間,她寫了很多計劃交給樓燕岚去執行。同時厲蕖枝、曲紅绫也被她不斷地派出去。謝别夢這段時間隻出去過一回,殺了一個人。
“柳心兒?”阮煙羅吃驚。“我記得她是燕樓分樓的管事。”
“不錯。她也是宮懷羽的心腹。”施雲岫肯定道。
“你怎麼知道?”阮煙羅漂亮的眼睛裡滿是好奇。對于面前這個女子,她是真心佩服的。
施雲岫笑着指了指面前的卷宗。“我每天看這些就是為了查找出宮懷羽留在鸩羽的内奸。”
“雲岫,你好厲害!”
“術業有專攻。比起救人下毒,我就隻能甘拜下風了。”施雲岫的手指劃到卷宗的某一頁上,“煙兒,下個月初五是海砂幫幫主的三十歲生日。”
阮煙羅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正色道:“這次是派我去?”
“我們這裡隻有你水性最好。萬一出了問題,逃命總是沒問題的。”施雲岫想了想,問道:“你想要誰去接應你?”
“當然是聽你調派啊,我選的未必就是對的。”阮煙羅是姐妹六人中年紀最小的一個,所以說出話來時不時會帶着撒嬌的語氣。
“我派紅绫去。不過你最好現在别告訴她。她眼下還有一個任務要去。”
阮煙羅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雲岫,我們真的要和宮懷羽為敵嗎?”
施雲岫的手緊了一下。擡頭時依舊是清澈的眼神。“我們都不想。但是我們要活下去。”
“大家曾經一起生活了那麼久,現在突然就要刀劍相向,實在有些讓人寒心。”阮煙羅的話音剛落,就有一個冷漠的聲音插了進來。“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兩人看向房門,謝别夢走了進來。
“你……殺了柳心兒?”阮煙羅的眼睛立刻上下打量着她,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我沒受傷。”對于阮煙羅的關心,謝别夢還是要回應一下的。
“那我就放心了。你們倆聊吧,我先出去了。”阮煙羅離開了。
房間裡隻剩下施雲岫和謝别夢兩個人。施雲岫看了她一會兒,問道:“柳心兒不好殺吧?”
謝别夢老實地點頭。“十分狡猾,我追了她三天三夜,才把她殺掉。”
“她是宮懷羽的心腹,自然不簡單。否則我也不用派你去了。”施雲岫的手摸上她的臉頰,柔聲道:“辛苦了,小夢。去休息吧。”
謝别夢抓住自己臉頰上的手,用力地握緊。“你真的決定和她決裂嗎?”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鸩羽被毀掉。鸩羽關乎我的心願,無論如何,心願未成之時,我都不會放棄的。”施雲岫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中滿是痛苦。
“可是你還是會傷心。”
施雲岫的呼吸一窒,她以為自己掩藏得很好的。還是瞞不了她嗎?
“小夢,這些都不重要。都不重要。”她将頭枕在謝别夢的肩膀上。這個女子,總是能看到自己最不想被人看到的一面。
绛雪小築。
宮懷羽已經收到柳心兒被殺的消息。“她果然還是出手的。”意味不明的一句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
翻看了手裡的資料。她沉吟道:“鸩羽下一個目标,也許會是海砂幫的幫主陳清風。”
晉北盧家的長女盧秀貞問道:“宮七小姐,你的意思是……我們依舊是誘殺?”
“誘殺很難。她們這次會派出來的殺手應該是……”宮懷羽一思索,不禁苦笑。在施雲岫已經有所防備的情況下,她會派誰來都有可能。
對于這種模棱兩可的計劃,盧秀貞一直都很有意見。她的三妹被鸩羽所殺,姐妹情深,她才會從晉北帶人趕到這裡。但是這位宮家七小姐看似運籌帷幄,可是也不過帶着他們獲得了一點成績而已。真正的鸩羽成員一個都沒有殺到,更别說鸩羽的首領了。這讓她現在的心情有些急躁。
宮懷羽看出來和盧秀貞有着同樣心思的人不少。“鸩羽不是你們想象得那麼簡單。之前我們會成功是因為她們沒有首領,如今首領已經回來,我們就隻能從長計議了。雖然她們人數不多,但是隻要調配得當,絕對都是以一當百的高手。”
這些人,實在太小看鸩羽了。施雲岫一手創立的組織,怎麼會那麼輕易就剿滅?若是那麼簡單,她早就動手了。
“宮七小姐也太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吧。”玉華劍派的大弟子王斌不屑道。“之前我們在彩鳳谷不是就差點将她們全部誘殺。”
宮懷羽聽了也不生氣。“王大俠也說是差點。為什麼會差點呢?”
“還不就是突然出現了一陣琴聲幹擾了我們。”說到這點,王斌也是很郁悶。
鄭雪衣比較冷靜,此刻聽了這話,問道:“難道那琴聲不是針對我們?”
這番見解倒是讓宮懷羽對這個女人刮目相看了。“那琴聲是鸩羽特有的傳遞方式。隻有鸩羽的首領才會的手法。也隻有鸩羽的核心成員才能聽得懂。那琴聲不是幹擾你們,是用來指揮鸩羽成員的。”
說到這一點,宮懷羽也有些遺憾。她進入鸩羽,成為首領。掌握了鸩羽幾乎全部的秘密。但是總有一些事情是無法知道的。比如這琴聲指揮的方法,比如謝别夢的身世。
“雲岫,你始終在防着我嗎?”宮懷羽在心裡問道。
衆人聽了這話,都沒詞兒了。僅僅依靠琴聲就能指揮深陷重圍的五個人快速有效地脫離包圍,然後神不住鬼不覺地離開了彩鳳谷,這份本事可不容小瞧。
“總之下月初五的這次行動,諸位小心行事。即便不能狙殺鸩羽的殺手,能夠阻止其殺人,也是好的。”宮懷羽現在可不敢托大。施雲岫坐鎮的鸩羽,可與自己在時不同。
夜。
厲蕖枝賴在樓燕岚的房間裡,看着她不斷地将各處送來的情報整理彙總。
“都這麼晚了,歇歇吧。我看着你這幾天都瘦了。”
樓燕岚終于放下了筆。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雲岫那邊要得緊,我也隻有努力一點了。”
厲蕖枝起身走到她的身後,伸手為她按摩着太陽穴。
“雲岫也是難做。宮懷羽是她找回來的。偏偏又背叛了鸩羽,她現在心裡一定很難受。”
樓燕岚感覺頭上舒服了很多。厲蕖枝這一手功夫,可不能小看的。
“她需要難受的恐怕還不止這些呢。”
“嗯?”厲蕖枝手裡的動作停了一下。
“哎,别停。”樓燕岚不滿道。
厲蕖枝急忙繼續。“怎麼說?”
“宮懷羽的消滅鸩羽的計劃由來已久。她做首領的這一年裡,一定動了很多手腳,而且是隐秘的。目前我們看不出來,不過我總覺雲岫已經覺察到了。”樓燕岚歎了口氣。“她們兩個人的較量,遠不是我們看到的那麼簡單。”
厲蕖枝聽了恍然道:“難怪雲岫最近的神情總是很疲憊。宮懷羽這人的心計智謀都是頂尖,絕對不好應付。”
樓燕岚點頭。點着點着,突然頭一沉,竟然睡着了。
厲蕖枝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你也累壞了。”說着将樓燕岚抱到床上,細心地為她脫去外衣,鞋襪,又拉過被子為她蓋好。
看了她一會兒,發現她睡得很是安穩,厲蕖枝這才吹熄了蠟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