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将他的名字脫口而出,慕笙,其實我在心裡無數次這樣喚過他,隻是從未當面。
在這個不設防的特殊時刻,我用全身心喚着他,他是這漆黑雨夜中唯一的光亮,照亮了我幾近絕境的人生。
阮慕笙扔掉手中的雨傘,小心地将我抱起,不顧腳下的水流淹沒了他昂貴的皮鞋。
迷迷糊糊中,他的車子開啟前行,我軟弱地躺在車的後排座位上,身上蓋着留有他體香的黑色風衣。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我也沒問他要帶我去哪裡,我都成這個樣子了,無論魅影酒吧,還是明海假日酒店,都好于在街上流浪。
當我被他從車裡抱出來,又放下時,眼前是一個陌生的環境。
這不是酒店的客房,而是一所住宅,具體說應該是一座闊氣豪華的别墅。
室内的裝修極盡奢華,且高貴清雅,絕不同于土豪的金碧輝煌。
由于剛才抱我時丢掉了雨傘,他的頭發被淋濕些許,晶瑩的水滴在水晶燈的照映下閃着微光,額角處也因此顯得尤其泾渭分明。
“去洗澡。”他從浴室出來,大概是去為我放了熱水,見我還是行動乏力,又向我伸出了手。
好不容易進了浴室,他松開扶着我的手,轉身要走。而我的身體一打晃,一頭向浴缸裡栽去。
要不是阮慕笙及時撈住我,我一定會在這裡續寫中國跳水夢之隊的輝煌。
“你哪裡不舒服?”他用手探了探我的額頭,“有點燙,但這衣服濕了,必須脫掉。”
的确,濕漉漉的布料貼在身上的确太難受了,我指了指自己,氣若遊絲地說:“我沒有力氣,你幫幫我。”
他黝黑的眼睛看向我,我明白他的遲疑,又加了一句,“我相信你,謝謝!”
說完之後,我又自嘲起來,就以我現在的這副德行,落魄猶如乞丐,全身泥污,臉還被楊女士打得腫成一個南瓜,男人對我有興趣才怪呢。
這種情況下說出“我相信你”這句話,諷刺意味十足,不知他在心裡怎樣嫌棄我呢。
他一手扶着我,一手幫我解衣服的扣子,一件件地把我身上的衣服脫掉。
衣服濕了,緊緊地貼在身體上,比平常更難脫,再加上我的身體被凍得僵硬,阮慕笙費了好大的勁才搞定我的外衣。
在他的手接觸到貼身的内衣時,似乎猶疑了一下,我明白他的想法,因為那天我說的很明确,我已經是喬北的女朋友。
最後可能還是我不要臉的那句“我相信你”起了作用,他替我解開了後面的鎖扣。
“嘶!”他不小心碰到了一道傷口,我禁不住一凜。
“你身上怎麼會有傷?”他吃驚地看着我布滿淤青的身體,“發生了什麼?告訴我。”
我低頭不語。
家醜不可外揚,我能說什麼呢?
見我面露難色,他也沒有繼續追問,一并脫下了我身上所有的衣物。
自那天在明海假日酒店之後,我再一次以赤裸的身體面對他。
不同的是,這一次,他的眼裡沒有情.欲,幽深的眸子裡滿是對我全身傷口的觸目驚心。
他拿起浴巾裹在我的身上,俯身将我抱起,出了浴室。
後來,我被放在了一張柔軟的床上,然後他走出了房間。
他不知他要做什麼,不是要洗澡嗎?怎麼不洗了?
從剛才浴室的鏡子裡看,我的确需要洗澡,全身上下都是泥水混合物,髒得沒法看。
他雪白的襯衫因抱過我,此刻已滿是污垢,他的車裡,沙發上,也一定被我弄得一團遭。
不一會兒,他又回來了,接着擦幹我滴着水的頭發,又用溫水洗過的濕毛巾為我擦拭身體。
他擦得很慢,小心地饒過每一處傷口,包括手指腳趾,都仔細地清理幹淨。
我懂了,身上帶着這樣的傷,雖然沒有傷筋動骨,但泡進浴缸一定會很痛,所以他選擇了親自為我清理,我感激不盡。
隻是當時神志有些模糊,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力氣說出來,就任憑他擺弄着我的身體。
我不知道他當時是怎樣的情緒,尤其是遇到我的隐秘部位時。可能是我想多了,大概對于他來說,現在就像醫生面對患者那樣,除了救治,心無旁骛。
我隻是覺得身體被溫熱柔軟的毛巾擦拭過後舒服多了,渾身上下暖洋洋的,像小時候爸爸帶我去海邊的沙灘上曬太陽。
“嘶!”一種微微的刺痛感将我從昏昏欲睡中喚醒,淡淡的涼意從我的皮膚上輕輕掠過,之後又變得灼熱。
“忍一下,馬上就好。”幽暗的眸子帶着與生俱來的魅惑,形狀完美的眉毛像被修剪過的遠山青黛,偏偏嗓音又那麼動聽,我哪有不聽話的道理。
“來,後面。”他的聲線輕而飄渺。
随着他指尖的力度,我的身體轉了個一百八十度,他小心地撩起我的長發,讓我的脊背全部裸.露出來。
那是我傷勢最重的地方,棉簽上的碘伏能夠除去我傷口上的細菌,卻醫不好心底的創痛。
她們是我的親生母親和同胞妹妹,卻對我恨之入骨,下如此重手,是我做人太失敗,還是天要降大任于我,先來苦我心志?
我的臉埋在柔軟的枕頭裡,努力克制着不哭聲來,但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因抽泣而顫動。
漸漸地,塗擦藥酒的棉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微涼的指尖,在我背上那一大片青紫的印記上,似有若無的輕撫着,最後他光滑的手指落在了我不斷起伏的肩頭,似是安撫我此時無比脆弱的内心。
“好了。”他低語着,然後将我的身體直接翻轉過來,讓我淚痕橫飛的臉無處可藏。
我胡亂抓過床邊的毛巾,蓋住自己的臉,不想讓他看見我的眼淚,還好他适時離開了。
正當我準備肆意地落一把傷心淚時,臉上的毛巾突然被扯掉,阮慕笙站在我床前,面上稍帶愠怒,語氣清冷,“你是嫌自己不夠慘嗎?”
我的淚就像今晚的雨,怎麼也止不住,“你怎麼會理解被親人抛棄的滋味呢?”
他的眸光一暗,俊顔上那僅存的一點溫柔瞬間墜入千年不化的冰層,薄唇略微顫抖,“最殘忍的抛棄不是仇怨,而是明明相親相愛,卻無處想念。”